国公府庞大的送葬队伍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穿城而过。
所过之处,百姓遇之,尽皆跪地相送,哭声震天。
陈夙宵身着便服,没有骑马,一路步行跟随在灵柩一侧。
所见所闻,不由暗暗吃惊。
这位功绩彪炳的老将,民心基础之厚实,着实超乎想象。
也难怪原着剧情里,徐寅被抄家灭族,徐砚霜被废后打入冷宫,让原主失了民心。
死,便成了必然。
这一次轮到他,至少在这上面,没输的那么彻底。
虽然此时坊间谣言满天飞,但谣言终究是谣言,总有不攻自破的一天。
陆观澜大难不死,抱恙现身。此时,他以尚书之尊,徐家亲家的身份,也加入了扶灵队伍,就跟在陈夙宵身后。
看着满城百姓悲痛万分的模样,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陛下,您为何不高调行事。您亲自为徐老国公扶灵送行,对您...”
说到这里,陆观澜便说不下去了,妄议君父,也是杀头大罪。
陈夙宵头都没回,淡然道:“你是想说对朕的名声有好处,对吧。”
“呃,陛下英明...陛,陛下,老臣不是那个意思。”陆观澜深知自己又说错话了。
陈夙宵轻轻摇了摇头:“无妨,谣言止于智者。”
但他心头却不这样想。
朕是皇帝,许多时候,暴君名头反而比什么仁君,明君要好使。
至少像强硬创建锦衣卫,以血腥手段肃清朝堂,就不是一个所谓的仁君,明君能干的出来的。
陆观澜张了张嘴,不再说话。
“谣言止于智者”,话虽不错,但这个世界,人们往往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智者太少,愚者却如繁星。
大觉寺来的高僧,一路诵经伴行,引魂幡在队伍最前方随风招摇,仿佛真有灵魂相随。
送葬队伍出城后,沿着官道往东行了三十里,随后走上了去往大觉寺的山道。
山路崎岖,四驾灵柩几乎将整条路占满,四匹马也只能堪堪并行。
无奈,只能由人牵马而行,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不然,马儿很容易因为相互挤压,而掉出山道。
上山十几里路,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当徐寅灵柩正式进入大觉寺的那一刻,寺中大佛钟被敲响。
当!
钟声悠扬,传遍整座莲花峰上上下下。
大佛钟一连响了九声,当第九声响起时,徐寅灵柩被到了寺中大佛塔下。
接下来,便由出殡时抬棺扶灵的原班人马,将灵柩抬入佛塔下的地宫。
而来接灵柩的大觉寺高僧们,则全都盘膝坐在地宫入口两侧,诵经超渡亡魂,祈福子孙显贵。
陈夙宵继续与老兵们一起,抬起棺木,一步步走进地宫。
徐家人则在寺中僧人们的安排下,没进地宫,只在入口跪地相送。
这只是暂时停灵于此,只等陵寝建成,徐家人还要来此接灵归葬。
因此,倒也不需多少时间,抬棺众人鱼贯退出地宫。
入口石门封闭,停灵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送葬队伍可以就此散去,而徐家人则还要去最顶峰的大雄宝殿还愿。
陈夙宵叹了口气,今日之事了了。
抬头看天,已见余晖。
正准备带着小德子就此离去,却被徐砚霜拦住了去路。
“皇后有事?”陈夙宵皱眉道。
徐砚霜却跪地行了个大礼,五体投地:“臣妾谢陛下圣恩,爷爷泉下有知,也该宽心了。”
此话一出瞬间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尤其是抬棺的定北军老兵,原本他们还在暗自猜测,混在抬棺队伍中的这个毛头小子到底是谁。
然而,当看到徐砚霜行大礼时,就已经惊呆了。
她可是皇后,即便谢礼,也用不着做到这般。
随后再听到她说的话,老兵们惊诧之余,心头既是感慨,又是悲痛,纷纷跟着跪地谢恩。
流言之下,原本他们还只当皇家薄情,没想到当朝皇帝也能做到如此这般。
哪怕是做戏,也足够了。
“徐老国公为我陈国江山之柱石,朕理应前来送他最后一程,皇后不必如此。”
陈夙宵看向众人:“都起来吧。”
“谢陛下!”
军人们的感情往往是纯粹的,原来对陈夙宵的怨怼之情瞬间破碎,转而化作无尽的感激。
陈夙宵又看向徐文瀚:“安乐侯可有想好侯府新址?”
原来的定国公府规制太高,规模庞大。
如今徐文瀚只是安乐侯,俸禄,封地都有相应减少。
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定国公府,都不能成为新的安乐侯府。
“回陛下,微臣暂时还没有想好。”
“嗯,事急从权,朕许你还可在国公府暂住一个月。”
“谢陛下。”
陈夙宵瞥了一眼徐弦澈和徐旄书,两人已经完全没了精气神。
反倒是陆芷兰,连日未曾好生歇息,黑眼圈极重,泪痕明显,却望着远方,眼里有光。
徐灵溪因当日之事,被吓的不轻,直到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呆滞。紧紧倚着柳依依,少了许多灵动。
陈夙宵看过案卷,心想徐寅这老头果真是个粗人。
行事只讲结果,过程无关紧要。
因此,这整件事,受伤最深的恐怕就是徐灵溪了。
于是,陈夙宵走到徐灵溪身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冲她微微一笑。
徐灵溪呆滞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当看到是陈夙宵时,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皇帝姐夫,是不是我害死的爷爷。”
陈夙宵脸色一寒,瞬间又绽放笑颜:“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爷爷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真的吗?”’徐灵溪眨着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你爷爷是为国捐躯,死的光荣,死的伟大!”
徐灵溪蕴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抽咽道:“可是,我想让爷爷活过来。皇帝姐夫,你不是天子吗,你让我爷爷活过来,好不好。”
柳依依心中惴惴,忍不住抬手捂住她的嘴巴:“’灵溪,休要胡言。”
“‘无妨。”陈夙宵道:“小丫头,不哭了,你要再哭,可就不好看了,爷爷会不喜欢的。”
“皇帝姐夫,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想想看,谁会喜欢一个爱哭的小孩。这样,你随你姐姐进宫小住几日,御花园里花开的正艳。”
徐灵溪破涕为笑,重重一点头:“嗯!”
徐砚霜见状,心头一颤,他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