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和张超办婚礼的这天,天还没亮透,我就被陈阳轻轻晃醒了。
我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出租屋那沾着霉斑的天花板,再转头,就是陈阳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他手里拿着两件衣服,一件是他平时舍不得穿的灰色西装,一件是我压箱底的白色连衣裙。这裙子还是我大学毕业时买的,料子普通,样式也老气,可今天穿在身上,我觉得比任何婚纱都好看。
陈阳帮我理了理领口的褶皱,声音放得很轻:“晚晚,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天。”
我点点头,眼眶有点发热。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结婚证,那红本本被我揣得发烫,像是揣着两颗滚烫的心。
我们没敢耽搁,简单洗漱完,就悄悄出了门。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水泥台阶上,敲得人心慌。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破旧的居民楼,心里默念:妈,对不起,女儿不能听你的话。
陈阳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载着我往酒店的方向去。今天的风有点大,吹得我裙子下摆乱飞,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陈阳的后背很宽,很结实,靠在上面,我觉得特别安心。
酒店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老远就能看到门口挂着的大红喜字,还有那幅印着我和张超名字的巨型海报。海报上的我,是被我妈逼着去拍的,脸上没一点笑意,像个提线木偶。
离酒店还有一百米的时候,陈阳停了车。他从车筐里拿出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我们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两本结婚证。
“晚晚,等会儿我先进去,你找个机会溜出来,我们直接去火车站。”陈阳攥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紧张,“我已经买好票了,我们去邻市,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我用力点头,把帆布包抱在怀里:“陈阳,我听你的。”
我们俩一前一后往酒店走,刚到门口,就被迎亲的亲戚认出来了。一个胖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嗓门大得能震碎玻璃:“哎呀!新娘子可算来了!你妈都快急疯了!赶紧跟我进去!”
我被她拽着往里走,脚步根本由不得自己。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有人在说笑,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喊着“新郎官来了”。我抬眼一看,张超正穿着一身名牌西装,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他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看到我,他伸手就要搂我的腰。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张超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晚晚,别害羞啊!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喜日子!”
我没理他,眼睛在人群里飞快地扫着,找我妈的身影。很快,我就看到了她。她穿着一身大红的旗袍,头发烫得卷卷的,正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跟几个富太太寒暄着。她的脸上满是笑容,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焦虑。
我知道,她是在找我。
就在这时,那个胖婶又推了我一把:“新娘子快进去化妆!化妆师都等急了!”
我被她推到了二楼的化妆间。化妆间里摆着一张梳妆台,上面放着一套崭新的婚纱,还有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化妆师看到我,赶紧站起来:“林小姐,快来坐!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苍白,眼睛里带着红血丝,一点都不像个新娘子。化妆师拿着粉底往我脸上抹,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陈阳的脸,还有他刚才说的话。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走,我要去找陈阳。
我假装肚子疼,捂着肚子弯下腰:“阿姨,我有点不舒服,想去趟洗手间。”
化妆师没多想,指了指门口:“快去快回啊!马上就要仪式了!”
我点点头,抓起放在椅子上的帆布包,转身就往门口跑。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我妈迎面走来。她看到我手里的包,脸色瞬间变了:“林晚!你要去哪儿?”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腿都有点软。我攥着包带,咬着牙说:“妈,我不想嫁给张超。我已经跟陈阳领证了。”
“你说什么?”我妈像是没听清一样,往前凑了两步,眼睛瞪得溜圆,“你再说一遍!”
“我嫁给陈阳了!”我鼓起勇气,大声喊了出来,“我喜欢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我妈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伸出手,指着我的鼻子,手指抖得厉害:“你……你这个白眼狼!我白养你了!”
她的声音很大,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围了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这林家姑娘怎么回事啊?大喜的日子闹这出?”
“听说她跟一个穷小子跑了?真是傻了!放着富二代不嫁!”
“她妈得多伤心啊!辛辛苦苦操办的婚礼!”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看着我妈苍白的脸,还有她眼里的泪水,心里疼得厉害。可我知道,我不能回头。我要是回头了,我这辈子就毁了。
“妈,对不起。”我对着她鞠了一躬,“等我以后混出个人样来,我再回来孝敬你。”
说完,我转身就往楼下跑。我妈在我身后追着,一边追一边喊:“林晚!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我就会心软。我拼命地跑,高跟鞋跑掉了一只,我也顾不上捡。我看到陈阳站在酒店门口,正焦急地等着我。他看到我跑出来,赶紧迎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晚晚!快走!”
我们俩手拉手,拼命地往前跑。身后传来我妈凄厉的喊声,还有张超愤怒的咆哮声。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都被风吹散了。
我们一口气跑到了火车站,买了最早一班的火车票。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我们俩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陈阳看着我光着的一只脚,心疼得不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裹在我的脚上:“委屈你了,晚晚。”
我摇摇头,看着他满是汗水的脸,笑了:“不委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表姐打来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表姐的声音带着哭腔:“晚晚!你快回来吧!阿姨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我捡起手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妈怎么了?”
“阿姨在酒店看到你跑了,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过去了!”表姐哭着说,“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你快回来吧!晚晚,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我妈是真的被我气坏了。她这辈子最看重面子,今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丢尽了脸。
陈阳蹲下来,把我搂进怀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
“晚晚,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吧?”陈阳的声音带着犹豫。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想去看我妈,我真的想去。可我要是回去了,我就再也走不了了。张超家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妈也肯定会逼着我跟陈阳分手。
我咬着牙,摇了摇头:“不回。陈阳,我们走。”
我知道,我这个决定很狠心。可我没有别的选择。
火车进站的广播响了,陈阳拉起我,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走,晚晚。我们去闯一片天。”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跟着他往火车上走。
火车缓缓开动了,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我看着窗外,心里默默地说:妈,等我。等我和陈阳混出个样子来,我们一定回来。我们会让你知道,你的女儿没有嫁错人。
陈阳坐在我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暖,暖得我心里的那块冰,一点点融化了。
我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又看了看身边的陈阳,心里突然充满了力量。
未来的路还很长,肯定会很苦。
可我不怕。
因为我知道,陈阳会一直陪着我。我们会一起努力,一起奋斗。
总有一天,我们会风风光光地回来。
总有一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