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响彻整个摇摇欲坠的哨兵堡垒。墙壁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如同滴落的血珠,无情地跳动,将绝望深深烙印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独眼狼】!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妈的!这畜生临死还要拉所有人垫背!”
“空间道具跑路不够,还要自爆?!【铁狼帮】的杂种都是疯子!”
“快跑啊!还有九分钟!!”
“别挡路!滚开!!”
撤离的洪流瞬间变得更加疯狂和混乱。刚刚还在浴血奋战的玩家和Npc们,无论是炎龙、秘银之手、汉斯的守卫,还是那些茫然无措的散人,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活着逃出去!【独眼狼】的名字和他“陪葬”的恶毒诅咒,在拥挤的通道、坍塌的废墟间被无数种语言、无数种腔调疯狂地咒骂着,愤怒、恐惧、绝望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声浪,压过了伤者的呻吟和建筑的呻吟。人们推搡着,践踏着,甚至为了一个更靠前的位置而短暂地兵刃相向,人性的底线在生存的本能面前摇摇欲坠。
赤焰被冰瞳和索菲亚几乎架着,在炎龙残部的簇拥下亡命狂奔,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牙关紧咬,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独眼狼的残骸再烧一遍。艾拉和罗兰率领的秘银精英们则展现出更专业的战术素养,利用【老银币】所给的【风暴撤离】预案,交替掩护,快速穿过混乱区域。汉斯指挥着最后一批Npc守卫,保护着少量堡垒内的幸存平民,艰难地跟随着突围的人潮。所有人都朝着东侧城墙那个唯一的生路——被Ghost和灰烬打开的缺口——涌去。
时间在死亡的倒计时下变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当最后一批玩家连滚带爬地冲出哨兵堡垒那巨大的缺口,踏上了堡垒外相对开阔但依旧危机四伏的焦土地带时,距离倒计时结束仅剩不到两分钟。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回望那座如同巨兽般的堡垒。
炎龙和秘银之手这两支主力,在艾拉的引导下,迅速撤到了一处距离堡垒约三百米、视野相对开阔的岩石高地上。这里地势较高,可以俯瞰整个堡垒区域,也是事先约定的临时汇合点之一。
“清点人数!”赤焰强撑着站直身体,不顾索菲亚的治疗光芒还在闪烁,声音嘶哑地吼道。
“报告!炎龙撤出…撤出一百二十七人!”一个满身血污的队长声音哽咽。来时浩浩荡荡的精英团,如今只剩下二分之一不到,公会的普通玩家更是各种四散奔逃,根本组织不起来。
“秘银之手,核心战斗组撤出十九人,一线护卫队撤出八十六人,后勤组在更外围安全点。”艾拉的声音还算平稳,但眼神中的沉重无法掩饰。【老银币】眼中闪过了一丝隐晦的目光,【秘银之手】的损失相对可控,尽管在这场对【铁狼帮】的围剿中获得了相当多的利益,另外,在【风暴撤离】预案之前,【老银币】就已经下令将80%以上可转移的货品移动到堡垒外,但堡垒自爆,意味着他们在堡垒内经营的大部分固定设施都将化为乌有,这是战略上的重大挫折。
就在这时,冰瞳的目光焦急地在人群中扫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人看见Ghost和灰烬吗?他们出来没有?”
众人闻言,纷纷环顾四周。炎龙和秘银的人彼此确认,都摇了摇头。
“没有,从缺口冲出来就没看到他们!”
“最后在地牢方向…他们不会是去…”
“通讯!快用通讯器!”赤焰猛地想起,立刻在加密频道里大喊:
“Ghost!灰烬!听到回话!你们在哪?!快出来!!”
频道里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滋滋电流声。艾拉也立刻尝试秘银的内部频道,同样只有杂音。
“该死!堡垒有能量干扰屏障!离开一定范围通讯就失效了!”罗兰脸色难看地骂道。
冰瞳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她冲到高地的边缘,死死盯着那个不断涌出零星残兵败将的缺口,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法杖。那个在平西峡谷如同神兵天降、将她和濒死的小队从毒牙刀下救出的身影;那个一次次用精准到可怕的预警,在绝境中为他们指明生路的“幽灵”;那个神秘、强大、永远笼罩在深灰斗篷下的男人…他绝不能就这样葬身在那座即将自毁的坟墓里!
“Ghost!回答我!Ghost——!!!”冰瞳不顾形象地对着堡垒方向大喊,清冷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带上了一丝尖锐的破音。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在现实中是赤焰的密友,两人之间那份若有若无的情愫,此刻在Ghost生死不明的巨大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她此刻的呼喊,混杂着对救命恩人最深的担忧,对倒计时下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存在的依赖,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被这残酷末日催生出的复杂悸动。
“Ghost!灰烬!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死在里面!”赤焰也冲到冰瞳身边,扯着嗓子怒吼,粗犷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兄弟情谊和焦灼。他不懂那些细腻的情感,只知道Ghost救过他炎龙的兄弟,是值得用命去交的朋友!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堡垒内越来越刺耳的警报尖啸,以及那高悬于堡垒核心守望之塔上、如同血色眼眸般跳动的巨大倒计时数字:
00:01:05
00:01:04
00:01:03…
时间仿佛凝固。高地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冰瞳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嘴唇抿得发白。赤焰急得直跺脚,恨不得再冲回去。艾拉和罗兰面色凝重,【秘银之手】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就连被秘银精英看押着的几个铁狼帮俘虏,也忘记了恐惧,呆呆地望着堡垒。
00:00:03
00:00:02
00:00:01
就在数字归零的刹那——
轰隆隆隆——!!!!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巨响开场,而是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恐怖共鸣!首先亮起的是守望之塔!那座象征堡垒核心的高塔,从基座开始,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坚固的塔身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撕扯,寸寸龟裂、膨胀!
紧接着,爆炸如同瘟疫般蔓延!以守望之塔为中心,恐怖的冲击波和炽热的火焰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瞬间席卷了内城!市政厅、兵营、仓库、地牢区域…所有的一切在摧枯拉朽的能量释放面前都如同纸糊的玩具!坚固的石墙被轻易掀飞、粉碎;高耸的建筑在烈焰中扭曲、坍塌;爆炸的火光将昏暗的天空映照得一片惨白!
冲击波甚至冲垮了部分内城与外城之间的残破城墙,火焰与浓烟迅速向外城蔓延!整个哨兵堡垒,这座屹立了不知多久的古老要塞,在短短几秒内就化作了一片剧烈燃烧、不断坍塌爆炸的巨型火葬场!
“不…!”冰瞳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赤焰也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地狱画卷边缘,在爆炸和火焰刚刚吞噬掉堡垒东侧外城区的瞬间,两道极其狼狈的身影,如同被爆炸气浪抛出的石子,猛地从一片倒塌的城墙废墟和冲天烈焰的夹缝中翻滚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斗篷破烂不堪,沾满了黑灰和血迹。一人深灰的斗篷几乎成了布条,露出下面同样破损的蛇鳞软甲;另一人银灰色的斗篷边缘焦黑,星眸被烟熏得通红,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油布包裹的厚厚物体。
“Ghost!灰烬!!”冰瞳的惊呼瞬间变成了狂喜的呼喊!高地上,所有看清这一幕的玩家,无论是炎龙、秘银,还是其他幸存者,都爆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欢呼!
“出来了!他们还活着!”
“妈的!命真硬!”
“太好了!!”
赤焰更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林风(Ghost)和叶星尘(星尘灰烬)重重摔在堡垒外的焦土上,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爬起来。林风迅速扫视四周环境,确认暂时安全,立刻搀扶起几乎脱力的灰烬。两人回头看了一眼那吞噬一切的火焰炼狱,眼中都充满了心有余悸。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就永远留在了里面。
“Ghost!快来这里!”冰瞳早已不顾形象的大喊!
两人急急忙忙的继续向前跑去!汇合的瞬间,冰瞳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光了!
“Ghost兄弟!你吓死我了!”赤焰第一个冲上前去,一把熊抱住林风,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能安全出来,比什么都好!还有你!灰烬小丫头!”
冰瞳也想冲上前去,但一股复杂的情愫涌上心头,顿感五味杂陈,冰瞳迅速抹掉了眼中的泪水,恢复了往日的矜持,抿着嘴唇,语气中带着关心,“Ghost!灰烬!能出来就好!吓死我了!”
众人都在欢呼雀跃!而此刻【老银币】走上前来,也想对林风说什么,就在此时,众人的庆幸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比堡垒自毁更恐怖、更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天空,那原本被爆炸火光映得通亮的天空,骤然间完全暗了下来!不是黑夜的降临,而是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光明的漆黑!仿佛整个天空被泼上了浓稠的墨汁!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其庞大的、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扫描光束,无声地扫过整片区域!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从里到外,灵魂都被彻底看穿!那是“源主”的注视——“天眼”!
“天眼”扫过的核心点,正是守望之塔废墟的正上方,也是灰烬曾经开启那个神秘小黑盒的位置!
嗡——!!!
一种低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却直接在灵魂深处震荡的嗡鸣声响起。紧接着,守望之塔废墟的上空,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扭曲、碎裂!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由纯粹狂暴的蓝色和绿色数据流构成的恐怖飓风漩涡,凭空诞生!
这飓风与自然界的风暴截然不同!它没有风的呼啸,只有尖锐到刺穿耳膜的电子嗡鸣和能量撕裂声!它卷起的不是沙尘和雨水,而是哨兵堡垒的残骸——巨大的石块、断裂的金属梁柱、燃烧的木材、甚至是被卷入其中的玩家尸体!这些物质在接触到飓风边缘的瞬间,就被狂暴的数据流分解、撕裂、化为最原始的像素碎屑!堡垒的废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诡异的数据风暴吞噬、抹除!
风暴的范围急速扩大,夹杂着堡垒自爆产生的烈焰,形成了一副地狱般的末日图景——数据洪流如同贪婪的巨兽,吞噬着物质;火焰则在风暴中狂舞,焚烧着一切残留的生命迹象。整个哨兵堡垒区域,彻底变成了一个数据与火焰交织的死亡炼狱!
“那,特么的是什么?!……”
“神啊…这是什么…”
“跑!快跑!离开这里!!”
高地上的玩家们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狂飙到极限,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高台上的玩家瞬间又背对着哨兵堡垒亡命般的狂奔!炎龙和秘银之手的人又有三分之一的人猛的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被秘银之手核心骨干看押的几个【铁狼帮】小队长级别的俘虏,看着那恐怖的数据飓风,突然崩溃了。他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发出绝望的哀嚎:
“老大…老大他…彻底死了!!”
“完了!全完了!!”
赤焰错愕的看着那几个跪地的【铁狼帮】小队长,大声叫道:“又特么怎么了?!给我赶紧说!”
“系统提示…系统提示,前面老大被Ghost杀了…损失一次重构次数…复活了…复活点就在堡垒地牢旁边的安全屋,还有四次重构次数…但是刚才…刚才爆炸…然后出现这个鬼风…安全屋没了!老大…老大被那个飓风卷进去了!直接…直接物理死亡除名了!系统提示,卷...卷入那个飓风,直...直接死亡,而且重构次数...直...直接清零了!”
“不止【独眼狼】老大…毒牙老大、铁壁老大、杰克老大…他们的名字…全灰了!都没了!都没了啊!!”
俘虏们语无伦次,但传达的信息却如同冰水浇头,让高地上所有听到的人瞬间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物理死亡…除名…重构次数直接清零?!”艾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铁狼帮…四个核心高手…全灭?而且是物理死亡?!”罗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冰瞳猛地看向林风的方向,又看向那恐怖的数据飓风,脸色苍白如纸。独眼狼、毒牙、铁壁…这些在玩家中凶名赫赫的名字,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以如此彻底的方式被抹除了!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甚至比眼前的天灾更让人恐惧。它清晰地昭示着“源主”的冷酷无情和规则的残酷——死亡,尤其是被“源主”力量直接抹杀的物理死亡,绝非游戏,而是终结!
“跑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玩家,再也无法承受这双重恐怖的压迫,转身就朝着远离堡垒、远离飓风的方向亡命狂奔,只想离这片死亡之地越远越好!
几息之间,秘银之手只剩下了约十数人的绝对核心骨干,这些人全部都是【老银币】手下类似于意大利黑手党家族核心骨干的成员,绝对忠诚!而炎龙更是惨不忍睹,只剩下了赤焰、冰瞳、磐石、影爪4人!
林风(Ghost)搀扶着灰烬,站在高台上,望着那吞噬一切的数据风暴和燃烧的地狱堡垒。视野的角落,冰冷的倒计时依旧在无声跳动,数字被风暴的蓝绿光芒映得诡异莫名:
176天 20小时 35分 55秒
堡垒的自毁余烬尚未冷却,“源主”的天罚已然降临。逃出生天,只是暂时。灰烬紧紧抱着怀中那本沾着吉姆鲜血的【机械师入门】笔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是传承,是希望,也是沉甸甸的责任。而林风的目光,则穿透了肆虐的风暴,投向了更遥远也更黑暗的未来。真正的倒计时,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