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亮脸上挂着惯常的笑，语气带着点无奈：
“没什么特别原因。主要是百货公司那边，摊子铺开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马上还要全国开分店，连锁扩张，千头万绪。这些生意，实在没精力再分心搞了。”
韩大健喉头滚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没精力？放你娘的狗屁！
有我韩大健这把伞撑着，上头还有曹老板这尊佛，底下更有你黄亮那群精干的小弟顶着，你他妈需要费什么精力？躺着数钱都嫌硌得慌？这借口，糊弄鬼呢！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强压下去，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又低又沉，试探道：
“亮仔，这事儿……曹老板知道吗？是他的意思？”
他紧盯着黄亮的眼睛，像要从中抠出点真东西。
黄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是早料到有此一问，点了点头：
“老板确实提过这个意思！不过嘛，主要也是我自己不想干了。百货的生意好歹是正经买卖，上了正轨。再碰这些……传出去，影响不好不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显得很诚恳：“况且，省厅那个祁同伟，谁知道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可是吴天的人！吴天到粤省这半年，按兵不动，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拿谁开刀祭旗？我看啊，趁早抽身，落袋为安，对大家都好！”
“这些都是曹老板说的？”
黄亮点了点头。
韩大健心中不禁冷笑！自从林部长调到京城之后，曹东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现在不过是被扫了个场子而已，干这行的哪个没被扫过？这就怕了？就这点尿性还想挣泼天的富贵？ 他只觉得一股鄙夷混着焦躁在胸腔里翻腾。
黄亮仿佛没看到他眼底的阴霾，继续道：
“韩局放心，我黄亮是讲规矩的。过几天，我会把今年的账目算清楚，该您的那份，一分不会少。老规矩，一半美金，直接打到您国外的账户；另一半现金，我派人送到老地方。”
听到分钱的韩大健非但没半点喜悦，反而心头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没了黄亮这个精明的白手套操盘运作，他每个月那笔丰厚得令人咋舌的干股红利不就彻底断了？那他养在外面的那些娇滴滴的小情人、他挥金如土的生活、他上面的那些领导关系……靠什么维持？
突然，一个炽热而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浮现。
这些年，真正镇住场子、提供庇护的是谁？是他韩大健！
曹东？那不过是坐在上面的一尊泥菩萨！黄亮？不过是个台前跑腿的混混头子！他凭什么说收手就收手？
这泼天的富贵，这地下的权柄，根基在他韩大健手里！黄亮不干了正好，他可以安排绝对靠得住的人去接手！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块肥得流油的肉，他自己吞了才踏实！
韩大健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慢悠悠开口：
“亮仔啊，场子要是关了，手底下那些跟你打拼多年的兄弟，你怎么安置？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关系网，散了多可惜？都是资源啊。”
黄亮立刻配合地露出一副愁容，唉声叹气：
“唉，韩局，难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愿意跟我走的，我黄亮砸锅卖铁也不能亏了他们。不愿意的……也只能随缘了。”
他摊了摊手，显得很无奈。
韩大健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我看这样吧！场子，你先别急着关。我这边呢，安排绝对信得过的人去接手打理。该你的那份，一分不少！我韩大健保证，顺顺当当，风平浪静！以后，这块业务，我亲自盯着。也算给那些兄弟找条出路，你说对不？”
黄亮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
这做派让韩大健心头火起，小兔崽子，还跟老子摆起谱来了？但他强压着怒火，脸上维持着副局长的威严。
过了片刻，茶水微凉，黄亮才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韩大健：“行，韩局。您是领导，又是老哥，这些年我黄亮没少承您的情！您要愿意接手，这些我送您都成！”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异常清晰冷硬：
“但是，弟弟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您自己的决定，跟曹老板和我都无关。场子，您找嘴严、绝对靠得住的人去打理。后面的事，我一概不沾，一概不知。您明白我的意思。”
话说的不客气，但是韩大健丝毫不以为意。黄亮这话等于把这些场子送给了自己，确实够意思。
韩大健心头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瞬间绽开掌控一切的沉稳笑容，大手一挥：
“明白！亮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出不了岔子！就算真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也是下面人的问题，跟你我，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场子在自己的掌控下运转得更加高效、更加隐秘，丰厚的利润将更加直接、更加安全地流入他的口袋。
黄亮看着他眼中那膨胀的贪婪，那份建立在权力幻觉上的自信，一丝极淡的讥诮悄然滑过，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韩局痛快。场子里现有的老人手，我会让他们再留三个月，帮着过渡。到时候，愿意跟我走的我带走，不愿意留下的……还望韩局看在兄弟我这点薄面上，给他们一条活路，妥善安置。”
“嗯，亮仔你真是够意思！这些人我会妥善安排。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有了这些熟手打底，再安插进自己精心挑选的、绝对忠诚的“心腹”掌控核心，凭借他在羊城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公安局副局长的身份……谁敢动他的蛋糕？
省厅？祁同伟？他上面是有吴天，自己上面也不是没有人罩着！在羊城这一亩三分地，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敢不老实，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道厉害！
韩大健一派成竹在胸。一个新的、更加隐秘而强大的地下王国，似乎已在眼前展开蓝图。权力的触角与财富的洪流，将在他韩大健的意志下，更加紧密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