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墨家工坊,万籁俱寂,唯余灯火摇曳。那中年匠人全神贯注,以特制的非金属镊子与琉璃透镜,观察着案几上那块不断散发诡异波动的熵魇碎片。碎片上的灰白与纯白能量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彼此侵蚀,偶尔迸发出一两点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火星。
“奇妙……当真奇妙……这绝非世间已知任何炼金术或符文所能达到……”匠人眼中痴迷之色愈浓,他尝试将一丝极细微的墨家内息——一种偏向机关造物灵动性的温和能量——探入碎片,试图引导观察其内部结构。
就在那丝内息接触碎片的刹那——
嗡!!!
碎片猛地剧震!其上那纯白色的、属于格式化光束的残留秩序之力,仿佛被这外来的、带有“创造”与“驱动”属性的能量瞬间激活,骤然爆发出一小片刺目的白光!而与之纠缠的灰白熵增之力则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反扑!
一道无声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中年匠人首当其冲,惨叫都未及发出,那探出的手臂自指尖开始,血肉如同风化的沙雕般迅速崩解、湮灭,露出森森白骨,并且趋势不减地向上蔓延!他眼中的痴迷瞬间化为无尽的恐惧与痛苦。
“师父!”密室中的墨家武者察觉异动,破门而入,见状目眦欲裂。
为首者反应极快,厉喝道:“结‘非攻守阵’!隔绝那邪物!”
数名墨者瞬间站位,内力联结,化作一道淡黄色的光罩试图笼罩碎片与匠人。然而那混合了秩序与混乱的冲击波何其诡异,光罩一触即溃,几名墨者齐齐吐血倒飞,内力被严重污染,经脉如遭万蚁啃噬。
那爆发仅持续了一息便告衰竭,碎片重新变得黯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工坊内已是一片狼藉,中年匠人倒在血泊中,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处残留着恐怖的能量,仍在缓慢侵蚀其生机,面色灰败,气若游丝。其余墨者亦受创不轻。
“快!救人!封锁消息!”为首墨者强压伤势,嘶声下令,眼中充满了惊骇与后怕。他们终于明白,巨子“静观其变”的指令何其正确,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并非机缘,而是足以让墨家万劫不复的恐怖灾厄!
骊山之事虽被嬴政极力压制,但昨夜那惊天动地的异象和随后的大军调动、严密搜捕,又如何能完全瞒过咸阳城中嗅觉灵敏的朝臣?
次日朝会,气氛压抑异常。嬴政面沉如水,高踞王座,无形的威压让群臣几乎喘不过气。
吕不韦垂眸立于文官之首,面色平静,袖中的手指却微微蜷缩。郑国是他一手提拔引入秦国,如今事发下狱,虽暂时未直接牵连到他,但无疑是一记重击。他心中惊疑不定:成蟜在那静思苑中,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此事是冲着他吕不韦来的,还是真有他所不知的诡异之事?
御史大夫王绾出列,躬身道:“陛下,昨夜骊山方向异动,城中百姓皆见奇光,闻雷鸣,且有地动之感。今晨又闻大军调动,水工郑国下狱……臣斗胆,敢问陛下,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否乃天降警示,还望陛下明示,以安民心。”他话语委婉,却代表了朝中众多疑虑不安的声音。
嬴政目光如电,扫过王绾,又缓缓扫过群臣,声音冷冽:“寡人昨夜于骊山行狩,演练新军,偶遇地龙微动,已处置妥当。郑国及其党羽,贪墨工款,欺君罔上,罪证确凿,与此无关。些许小事,何足道哉?尔等各司其职,安抚民心,勿要以讹传讹。”
他将一切归为军事演练和地动,以及郑国的个人贪腐,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绾张了张嘴,还欲再问,却被嬴政那冰冷的目光逼退,只得躬身道:“臣……遵旨。”他退回班列,眉头却紧锁不解。他并非吕不韦一党,乃忠直之臣,嬴政的解释虽看似合理,却难以完全消除他心中的疑云。他决定下朝后,要动用自己的渠道,仔细查探一番。
嬴政的安抚并未能完全压下暗流。阴阳家暗中散布的“天罚警示”、“骊山君招灾”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受地脉变动影响的农户间悄然传播。
“听说了吗?昨夜是龙王爷发怒啦!就因为那位小君侯在骊山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可不是吗!好好的地,怎么说淹就淹,说旱就旱了?定是触怒了地只!”
“唉,修渠本是好事,可若惹来天罚……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愚昧与恐慌在乡野间蔓延,虽未形成大规模骚乱,却已让“成蟜”之名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咸阳宫内,嬴政对此已有耳闻,脸色愈发阴沉。他深知这是有人在推波助澜,眼下却无暇细查,当务之急是找到遁走的龙魂。
观星台上,钦天监的几位老博士战战兢兢地操控着仪器,试图观测星象,推演龙魂去向,却一无所获。祖龙本源已非寻常星象所能捕捉。
嬴政屏退众人,独自立于台顶。他取出那枚微微发热、指向南方的薪火烙印残片,又回想起成蟜昏迷前的呓语。
“南方……火云……”他目光锐利,俯瞰南方辽阔的疆域,“龙魂属土德,厚重载物,为何会南遁?南方属火,与之相克……除非,那里有能吸引它,甚至能‘生’它之物?”
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他脑中浮现:“火云洞……三皇治世……人族薪火……”据传火云洞乃三皇隐居之地,镇压人族气运,但其所在缥缈莫测,莫非就在南方?龙魂乃秦国国运所系,亦与人族气运相连,受创之下,本能地寻求薪火之源滋养修复,倒也说得通!
“传令南方诸郡,”嬴政下定决心,“增派斥候,重点探查巫风盛行、有上古祭祀传统、且地火活跃之区域!任何异常,哪怕只是乡野怪谈,即刻上报!”
就在嬴政命令下达之际,一位身着古老巫袍、步履蹒跚的老者——执掌宗庙祭祀的太卜,未经宣召,竟踉跄着闯入观星台。
“陛下!陛下!”老太卜声音嘶哑,眼中带着惊恐,“老臣昨夜占卜国运,得……得大凶之兆!”
“讲!”嬴政眉头紧锁。
“卦象显示: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星坠于渊,荧惑守心!”老太卜喘息着,“此乃失其根本,大乱之象啊!更有……更有……”他似乎极为恐惧,不敢说下去。
“更有什么?”嬴政喝问。
“更有……‘客星犯紫微’,其势煌煌,冰冷无情,非……非此世之物啊陛下!”老太卜扑倒在地,涕泪横流,“恐有域外邪魔,窥伺我大秦,窥伺这人世间!”
嬴政心中剧震!老太卜的卜筮之术极为灵验,此言绝非空穴来风!这分明指向了昨夜那恐怖的格式化白光及其主人!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静思苑内,昏迷中的成蟜,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的混沌空间深处,那缕微弱的悸动再次浮现,并且……第一次主动地,发出了一阵阵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波动,仿佛在试图接收或者发送什么。在那波动中,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冰冷的、非人的“信息碎片”,仿佛是那深空存在离去时,残留于天地间的“监控信号”,被混沌空间本能地捕捉、解析……
【……监控级别提升……hc-07……活性增强……关联目标:龙形能量生命体(已逃离)……火属性高维坐标(疑似)……风险评估中……】
成蟜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无意识的深渊中,与某个极其遥远而恐怖的存在,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极其危险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