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上,污血凝固如痂。成蟜双目紧闭,口鼻间再无半分气息,皮肤青灰冰冷,僵如石俑。那场失控的混沌煞气爆发,如同焚尽灯油的最后烈焰,彻底吞没了残存的生机。蒙恬离去时的悲恸回望,已是诀别。
嬴政玄黑龙袍拂过染血的玉台边缘,龙瞳扫过这具“尸身”,无悲无喜,唯余冰封般的漠然。于他,长安君成蟜的故事,在兵俑魔变的警号响起时,便已终结。此刻占据玉台的,不过是一具需处理的、沾染邪秽的残骸。
“来人。”帝王的声音在震动的石穴中依旧清晰冰冷。
两名身着玄甲、面覆青铜鬼面的影密卫如同幽影,自石穴角落的阴影中浮现,单膝跪地,无声待命。
“将此尸身,”嬴政的目光掠过成蟜胸口那凝固的暗金血污,“移入‘玄冰沉渊’,永镇之。”
“诺!”影密卫声音沙哑,毫无波澜。玄冰沉渊,乃皇陵极深处万年玄冰所铸寒窟,专镇邪祟异尸。入此渊者,魂飞魄散,永世冰封。这是帝王对“变数”的最后处置。
影密卫上前,动作精准如傀儡,一左一右架起成蟜冰冷的“尸身”。就在他们触及成蟜臂膀的刹那——
嗤…嗤嗤…
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自“尸身”丹田位置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坚冰下缓缓苏醒、蠕动!
嬴政龙瞳骤然一缩!
影密卫的动作瞬间僵住!覆盖鬼面的脸庞虽看不出表情,但紧绷的身躯透露出极致的警惕!
只见成蟜丹田处,那被污血覆盖的皮肤之下,一点极其细微的暗金光芒,正透过凝固的血痂,幽幽亮起!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粘腻的生命力,如同毒蛇之瞳!伴随着光芒的亮起,覆盖其上的血痂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皲裂!
尸解?!不!是那失控的浊煞与魔蜥残血混合而成的混沌煞气核心,在宿主生机断绝后,竟未曾消散,反而在污秽的温床中,开始孕育某种未知的魔胎!
“退!”嬴政声音如冰刀斩落!几乎同时,他腰间的太阿剑发出一声低沉龙吟,剑未出鞘,一股无形的皇权意志已化作重锤,狠狠砸向那蠕动的丹田!
轰!
一声闷响!成蟜的“尸身”被这股巨力狠狠掼在冰冷的墨玉台上!胸口塌陷,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然而,那丹田处的暗金光芒只是剧烈闪烁了一下,非但未灭,反而如同受到刺激,猛地膨胀了一圈!覆盖其上的血痂大片崩落,露出下面蠕动的、暗金色泽的肉质凸起!凸起表面,无数细密的血管状暗金纹路急速蔓延,搏动得更加有力!
一股更加阴冷、混乱、带着纯粹吞噬本能的魔意,如同苏醒的毒瘴,自那凸起处弥漫开来!
“吼——!”石穴深处,祖龙真灵的威压被这纯粹的魔意引动,发出更加暴怒的咆哮!整个石穴震动加剧!
“镇!”嬴政眼中寒芒爆射,再无丝毫犹豫!太阿剑终于出鞘半寸!一道凝练如实质、缠绕着紫金龙气的暗金剑罡离鞘而出,带着帝王的裁决意志与祖龙的无上威严,如同天罚之矛,狠狠刺向成蟜丹田那蠕动的魔胎!
皇陵上层,甬道尽头,巨大的断龙石门轰然落下,烟尘弥漫。
“顶住!加固!火油准备!”蒙恬的怒吼在狭窄的甬道中回荡,带着铁与血的味道。他浑身浴血,重甲上布满魔俑利爪留下的深刻划痕与暗金污迹。身后,仅存的数十名锐士营精锐与陵卫背靠断龙石,用身体抵住临时堆砌的巨石壁垒,人人带伤,眼神却如饿狼般凶狠。
石门之外,是地狱。
轰!轰!轰!
沉重的撞击如同战鼓擂响,每一次都让厚重的断龙石与后方壁垒剧烈震颤,簌簌落下碎石!石门表面,玄铁与花岗岩锻造的坚韧门体上,竟被撞出数道蛛网般的凹痕!凹痕中心,是魔化兵俑青铜重剑劈砍的印记,更夹杂着暗金魔触疯狂抽打的粘稠污迹!
“嗬…嗬…”非人的低吼与金属摩擦声透过石门的缝隙钻入,如同刮骨的寒风。猩红的魔光从缝隙中透出,映亮甬道中一张张沾满血污、疲惫却决绝的脸。
“将军!火油齐备!”一名校尉嘶声报告,身后士兵抬着数口沸腾翻滚、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油大釜。
蒙恬点头,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割破掌心,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剑身!他高举血剑,虎目扫过残存的将士,声如裂帛: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残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压过了门外的魔吼!最后的热血在绝境中点燃!
“以我血!引龙气!焚魔!”蒙恬咆哮,将染血的长剑狠狠插入脚下岩缝!同时,他怀中那枚嬴政赐予的祖龙令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光芒!
嗡——!
骊山地脉深处,未被污染的龙源之力受到血祭与令牌的引动,轰然爆发!一道凝练的淡金色龙形气劲,穿透岩层,瞬间缠绕上蒙恬插入岩缝的血剑!
血剑为引,龙气为火!
“焚——!”
蒙恬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上挑起!
轰隆隆——!!!
沸腾的火油顺着预设的沟槽,如同赤红的瀑布,自断龙石上方预留的孔道,轰然浇下!滚烫的黑油瞬间覆盖了石门表面,更透过撞击的裂缝,泼洒向门外拥挤的魔俑与魔触!
几乎同时!
缠绕在血剑上的淡金龙气,化作一条威严的火焰巨龙,顺着泼洒的火油轨迹,轰然扑出!
嗤——!!!!
龙炎与火油相遇,爆发出焚天灭地的赤金烈焰!火焰并非凡火,而是蕴含着地脉龙气与祖龙煞气的焚魔龙炎!
“嗷——!!!”
石门之外,瞬间化作一片炼狱火海!被龙炎与火油浇中的魔俑,覆盖周身的暗金魔纹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如同冰雪般消融!坚韧的陶金之躯在龙炎下迅速变红、软化、崩裂!魔触表面的暗金角质层更是剧烈燃烧,发出焦臭的黑烟,疯狂扭曲抽打,却无法扑灭这跗骨之蛆般的龙炎!
无数魔俑在火海中化作燃烧的火炬,发出凄厉的哀嚎!暗金魔触在烈焰中翻滚、断裂!狂暴的魔潮攻势,竟被这决死的焚魔之火硬生生遏制!
然而,蒙恬脸上并无喜色。他拄着血剑,半跪于地,脸色因失血与透支而惨白。龙炎虽烈,终有尽时。火油亦将烧完。而门外那魔潮的数量…深不见底!
“将军!火油…只剩最后一釜了!”校尉的声音带着绝望。
蒙恬抬头,看着断龙石上被烈焰映照出的、越来越密集的撞击凹痕,听着门外火海中依旧此起彼伏、更加暴戾的魔吼,虎目赤红。
“最后一釜…”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待石门将破时…浇于门前…然后…”他环视身边残存的、眼神决绝的袍泽,一字一顿:
“随我…赴死!”
碧游宫灵池,死寂如渊。
净世青莲光芒黯淡,莲台边缘那道狰狞裂痕处,一丝刺目的暗金魔纹如同毒蛇盘踞,正贪婪地吮吸着青莲逸散的清圣本源与…通天教主弥合伤口时洒落的圣血!
通天教主盘坐莲台,面色比玉台更加苍白。他单手结印按在裂痕处,指尖缭绕的青色道韵与暗金魔纹激烈对抗,每一次道韵流转都带着万钧之力,试图磨灭那丝魔纹。然而,那魔纹虽细微,却蕴含着远超其体量的、源自“寂灭之主”的本质污染,顽固异常!
更可怕的是,魔纹如同拥有灵智的种子,正以圣血为温床,以青莲本源为土壤,悄然生根!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混乱而粘腻的魔念,正顺着道基联系,如同最细微的根须,悄然刺入通天教主的圣魂深处!引动着他因天道不公而潜藏的戾气,更试图污染那无上截天剑意的纯粹锋芒!
“孽障!”通天教主眼中剑芒吞吐,圣魂识海内,那座森罗剑狱再次显化,亿万剑光绞杀着入侵的魔念根须。每一次绞杀,都带来圣魂层面的刺痛与消耗。座下青莲的裂痕,因这内外交攻,竟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扩大!
他目光穿透虚空,落向骊山方向,落向那引动魔种反噬的源头——嬴政那裁决一剑引动的祖龙真灵暴动,以及成蟜“尸身”丹田处苏醒的魔胎!此二劫并发,引动天道裂痕震荡,竟让这嵌入他道基的魔种找到了爆发的契机!
“劫眼已死,余烬犹能燃圣…”通天教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洞悉的冰冷。他不再强行镇压,反而收束剑狱,将大部分心神沉入对那丝魔纹本质的推演与解析之中。既然无法立刻根除,那便将其视为磨刀之石!以魔念磨砺剑心,以污染砥砺道基!此乃截教之道,向死而生!
青莲裂痕处,道韵青光与暗金魔纹的对抗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青光如渊,包容万象;魔纹如针,蚀骨钻心。圣血在裂痕边缘缓缓流淌,一半被青光净化,一半被魔纹染上暗金…如同道与魔的混沌交界。
暗金剑罡如裁决天罚,撕裂空气,带着湮灭万物的帝威与祖龙煞气,瞬间刺至成蟜丹田那蠕动的暗金凸起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
剑尖触及凸起那搏动表面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粘稠如胶的暗金色混沌力场,毫无征兆地自魔胎核心爆发!力场不大,仅笼罩魔胎方寸之地,却带着一种吞噬、扭曲、混乱一切法则的恐怖特性!
嗤——啦——!!!
刺耳的湮灭声如同万鬼哀嚎!蕴含无上威能的暗金剑罡,刺入这混沌力场的瞬间,竟如同陷入无尽泥沼!锋锐的剑芒被强行扭曲、分解!缠绕其上的紫金龙气与祖龙煞气,被那混乱力场疯狂吞噬、同化!剑罡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黯淡!
嬴政龙瞳之中第一次露出震惊!他清晰感知到自己这一剑蕴含的力量,正在被那诡异的力场飞速消解!这绝非成蟜生前之力,而是那魔胎吞噬了宿主残躯所有精华,融合了失控的混沌煞气、浊煞本源、魔蜥残血,在生死间孕育出的混沌魔胎!其力虽初生,属性却诡异绝伦!
“破!”嬴政怒喝,体内祖龙真灵之力狂涌,试图强行催动剑罡突破!
然而,就在这力量对抗的巅峰——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果实成熟的破裂声响起!
成蟜丹田处那暗金凸起猛地裂开!没有鲜血,只有粘稠如浆的暗金色光芒迸射而出!光芒中,一只覆盖着细密暗金鳞片、指爪如钩的微型魔爪,猛地从裂口处探出!爪尖萦绕着粘稠的混沌魔气,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那刺到近前的暗金剑罡!
爪剑相触!
轰——!!!
恐怖的爆炸以成蟜丹田为中心轰然爆发!狂暴的暗金与混沌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整个石穴!玉台寸寸碎裂!石潭龙源之水被激起滔天巨浪!两名影密卫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掀飞,撞在岩壁上,骨断筋折!
烟尘弥漫中,嬴政玄黑龙袍鼓荡,周身暗金龙气流转,将爆炸余波死死挡在三尺之外!他死死盯着爆炸中心!
烟尘稍散。
墨玉台已成齑粉。原地,成蟜的“尸身”…消失了。
唯余一滩缓缓蠕动的、粘稠如活物的暗金污泥!污泥中央,一只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魔爪虚握着,爪心之中,一点微弱的暗金剑罡碎片正被污泥疯狂吞噬、消融!污泥表面,无数细小的暗金气泡翻滚、破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硫磺恶臭与混乱魔意!
混沌魔胎,吞噬帝剑,化形…尸解魔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