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
这个日期像一道刻痕,深深刻在西郊许家别墅每个人的心上。明天,就是许氏化妆品公司上市的日子,原本该是充满期待与喜悦的时刻,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之中。
别墅客厅里,昂贵的意大利吊灯散发着冷白的光,照在林美娟惨白而无血色的脸上。她手中的茶杯已经凉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志明,怎么办?一切都结束了,明天咱们还上不上市?”
许志明站在窗前,背影竟有些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望着窗外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法式园林,苦笑一声:“现在说不上,也晚了。所有的资金都铺进去了,退无可退……听天由命吧。”
这些天,许志明动用了所有人脉,想尽了一切办法。证监会那边的审查严格得超乎寻常,几个原本有意向的私募基金最后都婉拒了他的请求,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依旧咄咄逼人地催款……所有退路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堵死。他清楚地知道,这全是周健的手笔,精准、冷酷,不留一丝余地。
“我去找周健!”
一直沉默地蜷缩在沙发上的许薇突然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连续几日的煎熬让她消瘦了不少,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深陷,里面燃烧着最后一点近乎疯狂的火光。
“别去了!”许志明猛地转身,语气沉重而疲惫,“这家人不会见我们的。周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的。” 他太了解周家父子的作风了,尤其是周健,那孩子平时看起来温和,但一旦触及底线,其冷酷和决绝远超常人想象。
许薇却像是没听见,她猛地推开身旁试图拉住她的母亲,眼神空洞却又执拗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他不就是要逼我吗?不就是想看我彻底垮掉,彻底认输吗?我去!我去求他!我给他跪下都行!”
“薇薇!你回来!”林美娟惊慌失措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但许薇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巨大的愧疚、对家族危机的无力感、以及被周健彻底否定的痛苦,像无数根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让她窒息。她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周健,做最后的努力,哪怕希望渺茫。
她一把抓过桌上的车钥匙,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很快,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机剧烈的轰鸣声,红色的跑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西郊别墅,碾过一地落叶,绝尘而去。
“薇薇!快,志明,快叫人拦住她!”林美娟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许志明也是脸色大变,急忙抓起手机打电话安排人跟上,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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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午后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如同它年轻主人此刻的心肠。
许薇不顾一切地冲进一楼大堂,径直冲向高层专用电梯,却被前台和保安及时拦住。
“许小姐,对不起,您不能上去!”前台小姐认得她,但显然收到了明确的指令,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歉意和不容商量的坚决。
“让开!我要见周健!”许薇试图推开阻拦,声音尖利,引来了大厅里不少人侧目。
“周总正在开会,吩咐了谁也不见。”保安主管带着人挡在了电梯前,形成一堵人墙。
“你告诉他!我是许薇!我今天一定要见他!”许薇的情绪几乎失控,眼眶通红,浑身微微发抖。
僵持之际,周健的首席助理阿力从另一部电梯里快步走出,看到眼前的场景,眉头微皱,但还是保持了专业的冷静:“许小姐,请您冷静一点。周总很忙,他确实不想见您。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
“力叔!你让他见我一面!就一面!五分钟!不,三分钟就行!”许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阿力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西装布料里,“你告诉他,如果他不念旧情,不肯放过许家……”
她猛地顿住,胸口剧烈起伏,一种极端的念头疯狂地滋长出来,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今天我就死在这。”
阿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依旧沉稳地说道:“许小姐,请您不要冲动。生命不是儿戏。商场上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必说这种气话?”
“气话?”许薇凄然一笑,眼神空洞地扫视着这栋冰冷华丽的建筑,“你看我像是在说气话吗?”
她突然松开手,转身就往大厦外面跑,脚步踉跄却飞快。
阿力心道不好,立刻对身边的保安使了个眼色,几人迅速跟上:“许小姐!许小姐!您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商量!”
“商量?他不会跟我商量的……”许薇喃喃自语,冲出启航集团的大门,却并没有去停车场,而是沿着人行道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然后一拐弯,消失在大厦的侧面。
阿力和保安追出来,失去了她的踪影,顿时感到不妙。
“分头找!快!”阿力心头一紧,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立刻拿出对讲机,通知大楼安保中心调取周边监控,同时快步奔向侧面的安全通道——那里通往大厦的设备层和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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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力带着人气喘吁吁地冲上天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许薇站在天台边缘不足半米宽的防护墙上,高空的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衣摆,让她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她张开双臂,面对着脚下如同模型玩具般的车流和渺小行人,脸上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和绝望。
“许小姐!不要!”阿力失声惊呼,不敢再贸然上前,生怕刺激到她,“您快下来!那里太危险了!什么事都可以谈!”
“谈?”许薇回过头,脸上带着泪痕,却笑了起来,笑声在风中显得支离破碎,“怎么谈?他周健给过我谈的机会吗?他不是就想看我这样吗?与其被他一点点整死,看着我家破人亡,不如我自己跳下去,彻底满足他的心愿!”
楼下,已经有人发现了天台上的异常,尖叫声、议论声开始汇聚。很快,几辆警车和消防车拉着刺耳的警报呼啸而至,楼下迅速铺设起救生气垫,但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个高度落下,气垫的作用微乎其微。
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也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长枪短炮纷纷对准了楼顶那个渺小而决绝的身影。这一幕,通过现场直播信号,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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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庄园,正在插花的张晓云无意间瞥见了电视新闻直播的画面。当看清那个站在启航集团楼顶的身影和屏幕下方“许氏千金疑因情困欲轻生”的醒目字幕时,她手中的名贵花瓶“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老周!老周!快来看!”她声音颤抖地尖叫起来。
周志远从书房快步走出,看到电视画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个傻孩子!真是糊涂!”
“快!快去公司!”张晓云几乎站不稳,抓住丈夫的手臂,“快阻止小健!真要出人命了!”
另一边,西郊别墅里,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的许志明和林美娟也看到了电视直播。林美娟惨叫一声“我的女儿!”,当场晕厥过去。许志明眼前一黑,强撑着扶住妻子,肝胆俱裂,用颤抖的手拨通司机的电话,声音破碎地嘶吼:“快!快备车!去启航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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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集团顶楼,天台门被猛地推开。
周健在保镖的簇拥下大步走了出来。他依旧西装笔挺,面容冷峻,看着站在边缘的许薇,眉头紧锁,眼神复杂难辨,但开口的语气却依旧冰冷:“许薇,下来。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只会让你自己和你家人更难堪。”
“难堪?”许薇回过头,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周健,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喜欢了你十二年,等了你十二年,就算我用了错误的方式,罪不至死吧?你就非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商场如战场,许氏自身存在问题,怪不得别人。”周健的声音没有丝毫松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存在问题?哈哈哈……”许薇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周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不是因为我动了张念安,你会这样往死里整许家吗?回答我!”
周健抿紧嘴唇,沉默着。他的沉默像一把刀,再次狠狠刺穿了许薇的心。
就在这时,张晓云和周志远在助理的引导下,急匆匆地赶到了天台。随后,许志明也扶着几乎瘫软的林美娟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
“薇薇!我的女儿!你快下来!妈妈求你了!什么都可以不要,妈妈只要你活着!”林美娟哭喊着就要扑过去,被许志明死死抱住。
“周健!算我许志明求你了!放过我女儿!放过许家!所有的错我来承担!我给你跪下都行!”许志明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哀求着,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骄傲和脊梁。
张晓云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又看向自己儿子那冷硬如铁的侧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心痛涌上心头。她猛地冲上前去,在所有媒体镜头和众人的注视下,扬手狠狠地扇了周健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天台呼啸的风中依然清晰可闻。
“啪!”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打碎了周健脸上冰冷的面具。
张晓云浑身发抖,指着儿子,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颤抖:“周健!你是不是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我周家怎么会教出你这么冷血的东西!那是条人命!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