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车内·傍晚**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打翻的颜料。周志远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赵明辉握着方向盘的手过于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周哥,今天那个李监理太不识抬举了。\"赵明辉的声音甜得发腻,\"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请他到'一品轩'坐坐。\"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周志远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模糊的车流:\"不用。\"
\"可是...\"
\"直接右转。\"周志远突然打断他,\"去建材市场。\"
赵明辉的笑容僵在脸上:\"现在?都快七点了...\"
\"右转。\"
桑塔纳拐进一条狭窄的支路。路边的积水被车轮碾过,溅起浑浊的水花。周志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几份检测报告。
\"认识这个吗?\"他抽出一张照片。
赵明辉飞快地瞥了一眼,方向盘差点打滑。照片上是堆放在工地角落的钢筋,上面清晰的印着\"永鑫\"的钢印。
\"这...这是...\"
\"三年前县城工地用的也是永鑫的货。\"周志远的声音比雨水还冷,\"当时出了事故,死了两个工人。\"
赵明辉的喉结上下滚动:\"周哥,这事跟我没关系啊!这批货是黄总介绍的,我也就是牵个线...\"
雨下得更大了。挡风玻璃上的水幕让外面的世界变得扭曲。周志远把照片收回纸袋,动作慢得折磨人。
\"靠边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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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材市场·夜**
市场已经关门,只有值班室亮着昏黄的灯。周志远下车时,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膀。赵明辉手忙脚乱地找出伞,却被周志远摆手拒绝。
\"A区12号仓库,钥匙。\"
赵明辉掏钥匙的手在发抖:\"周哥,这仓库是黄总...\"
\"我知道是谁的。\"周志远接过钥匙,\"在这等着。\"
仓库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周志远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堆积如山的钢筋。他走到最近的货堆前,蹲下身仔细查看——同样的\"永鑫\"钢印。
手电光扫过墙角时,一个黑色保险柜映入眼帘。周志远试了几组数字都没能打开,最后输入了事故发生的日期:。
保险柜门无声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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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等待**
赵明辉在桑塔纳里如坐针毡。雨水模糊了车窗,他不停地看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正当他准备下车查看时,大哥大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黄玲玲。
\"喂?\"他压低声音,\"我在陪周经理...\"
\"蠢货!\"电话那头黄玲玲的声音完全失了往日的甜美,\"姓周的刚才调了永鑫这三年的出货单!我表哥说他在查账!\"
赵明辉的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他现在就在仓库...\"
\"什么仓库?\"
\"A区12号...\"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黄玲玲再开口时,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着,不管他找到什么,都不能让他带出去。明白吗?\"
赵明辉还没回答,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车窗外。周志远浑身湿透地站在雨中,手里拿着个鼓鼓的档案袋。
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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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桑塔纳重新驶入主路。档案袋放在后座,被雨水浸湿的衣角晕染出诡异的红色。赵明辉从后视镜偷瞄,发现那是本账册的边角。
\"周哥,您看这事...\"他试探着开口。
\"专心开车。\"周志远正在翻看一份合同,手电筒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赵明辉的手心全是汗。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突然猛打方向盘!
\"爆胎了!\"
桑塔纳失控地冲向路边护栏。周志远在撞击前一秒护住了头部,但档案袋飞到了前挡风玻璃上。赵明辉趁机一把抓过,推开车门冲进雨幕中。
周志远晃了晃发晕的头,摸到额角的血迹。他艰难地爬出车子,看到赵明辉已经跑到了马路对面。
\"站住!\"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将赵明辉撞飞出去。档案袋在空中散开,纸张像白蝴蝶般在雨中飞舞。
周志远踉跄着跑过去时,赵明辉已经不成人形。血水混着雨水在马路上蜿蜒,染红了那些散落的文件。其中一页正好飘到周志远脚边,上面赫然是黄玲玲的签名。
警笛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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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深夜**
张晓云抱着睡熟的小周建冲进急诊室。周志远坐在长椅上,额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白纱布渗着淡淡的红色。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在发抖。
\"车祸。\"周志远的声音沙哑,\"赵明辉死了。\"
张晓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周志远接过孩子,发现儿子的小手里还攥着家里钥匙——他们走得太急,连婴儿车都没带。
警察走过来要做笔录。周志远平静地叙述了\"意外\"经过,只字未提档案袋的事。当警察问及为何深夜去建材市场时,他看了张晓云一眼。
\"赵副经理说要带我看新样品。\"
警察合上记录本离开后,张晓云抓住丈夫的手:\"你在查什么?\"
周志远望向窗外的暴雨,没有回答。走廊尽头,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打电话。周志远认出了那个侧影——是三年前县城医院的外科主任。
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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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凌晨三点**
小周建在卧室睡得很沉。张晓云端来热毛巾,轻轻擦拭丈夫脸上的血迹。
\"明天我送你和孩子回县城。\"周志远突然说。
毛巾掉在地上。张晓云盯着丈夫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周志远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那是他在车祸现场偷偷藏起来的。展开后,是一份化验单:三年前那批钢筋的质检报告,结论栏盖着\"合格\"的红章,但签名处明显是伪造的。
\"黄玲玲当时是永鑫的销售经理。\"周志远的声音很轻,\"这批劣质钢筋,是她经手卖给我们工地的。\"
张晓云捂住嘴:\"那今天的车祸...\"
\"不是意外。\"周志远把化验单烧掉,看着火光在烟灰缸里熄灭,\"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走。\"
张晓云抓住他的手腕:\"那你呢?\"
\"我得把这事了结。\"周志远摸了摸腰间的伤疤,\"为了那两个死的工人,也为了赵明辉。\"
窗外,雨停了。月光照在桑塔纳的车身上,那辆曾经象征成功的轿车,现在车门凹陷,挡风玻璃碎成了蜘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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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周志远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林副总,我需要总公司三年前的采购清单...对,就是永鑫那批...什么?\"
电话那头,林副总的声音透着困惑:\"公司从来没跟永鑫合作过啊。所有建材都是通过正规招标...\"
周志远的手指捏紧了话筒。他转头看向客厅——张晓云正在收拾行李,小周建坐在地毯上玩积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平静。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如果公司没采购过永鑫的钢筋,那当年工地上的劣质材料,是怎么通过验收的?
门铃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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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请自来**
张晓云打开门,黄玲玲站在门外。她今天没化妆,眼睛红肿,手里拿着个信封。
\"周经理在吗?\"她的声音沙哑,完全不像往日那般娇媚,\"我是来...来拿明辉的遗物的。\"
周志远走过来,挡在妻子前面:\"派出所说事故还在调查,遗物暂时不能...\"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黄玲玲突然打断他,把信封塞到周志远手里,\"看完这个,你就明白为什么该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