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门的阴影如浓墨般在海面晕染开来,将整艘噬魂船密密实实地笼罩其中。林风悬在半空的灵犀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婉”字流转的蓝光与门内涌出的黑气猛烈碰撞,竟溅起细碎的火星——那是两种极致力量的对冲,一边是苏婉残魂凝聚的守护之力,纯粹而温暖;一边是来自门后深渊的吞噬之欲,阴冷且狂暴。
“君无痕!”林风嘶吼着挥剑斩断缠向挚友的骨链,锁灵玉的蓝光在他周身骤然炸开,将三只扑来的骨傀儡震成齑粉,“去帮叶灵加固机关鸢!这里有我!”
君无痕的剑刚挑飞一只骨鹰傀儡,闻言回头,左脸的月牙胎记已红得发紫,像是要渗出血来:“要走一起走!你当我是叶灵那丫头般需要护着?”他反手将一枚爆炎符拍进骨傀儡的胸腔,火光中啐了一口,“玄煞这老东西的傀儡杀不尽,留你一个人在这喂骨头吗?”
林风没工夫跟他斗嘴。归墟之门的轮廓愈发清晰,门楣上盘绕的骨纹正缓缓转动,每转动一寸,黑雾中就多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血色光斑——那是被门内力量同化的修士精血,此刻正顺着门沿缓缓滴落,在肩胛骨铺就的甲板上汇成细小的血溪,蜿蜒流淌。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归墟之下,无归人。”小时候只当是老人随口说的胡话,此刻才懂,那“无归”二字里藏着多少白骨森森的绝望。
“玄煞!你到底想放什么出来?”林风的灵力顺着灵犀剑源源不断注入锁灵玉,苏婉的残魂在蓝光中凝出半透明的身影,她依旧穿着玄水阁的月白长裙,裙摆被黑气撕扯得猎猎作响,却始终挺直着脊背,“我娘的残魂在此,你敢动门后的东西,先过我这关!”
玄煞站在归墟之门的门柱旁,骨杖顶端的骷髅头正贪婪地吮吸着地上的血溪,黑袍下的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过你这关?林风,你娘的骨头现在是我万骨帆的‘镇帆灵’,她的残魂早就成了我的傀儡,你以为她还能护着你?”他猛地将骨杖顿在甲板上,万骨帆上的胸骨突然齐齐张开,露出里面嵌着的无数灵核,幽光闪烁,“你看,这是你娘当年在玄水阁的同门,那是苍玄的亲传弟子……他们的灵核,都成了开启归墟之门的钥匙!”
苏婉的残魂在蓝光中痛苦地蜷缩起来,洁白的裙摆上渗出细密的血珠——那些灵核的气息,每一缕都让她承受着撕裂般的疼痛。林风目眦欲裂,灵犀剑的蓝光陡然暴涨,竟在坚硬的船帆上劈开一道丈许长的裂口,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用灵骨串联而成的链条,触目惊心:“玄煞!我杀了你!”
“杀我?”玄煞发出癫狂的大笑,骨杖直指归墟之门,“等‘那位大人’出来,别说你,整个玄水阁、苍玄峰,都会变成新的万骨帆!你娘会亲眼看着你被炼成傀儡,就像她看着自己的同门被一点点吞噬一样!”
话音未落,归墟之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巨物在门后用力推挤,门缝中探出数根布满倒刺的触须,触须尖端滴落的粘液落在甲板上,瞬间腐蚀出拳头大的孔洞,黑烟袅袅。君无痕刚斩杀完左侧的骨傀儡,转身就见一根触须直刺林风后心,他想也没想便扑过去推开林风,自己却被触须擦中肩头,黑袍瞬间被腐蚀出个大洞,皮肉冒着黑烟,散发出焦糊的气味。
“君无痕!”林风扶住他踉跄后退的身体,灵犀剑反手斩向触须,蓝光与黑气碰撞的瞬间,他突然看清触须上的纹路——那不是自然生成的肌理,而是人为刻画的符文,竟与玄水阁禁术“噬魂纹”如出一辙。
“认出了?”玄煞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娘当年就是用这符文镇压过魔物,现在,我用它来开门,算不算一种‘传承’?”
林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想起母亲手札里的记载:“噬魂纹可逆用,正为守护,邪为吞噬。”原来玄煞不仅偷了母亲的残骨,连她的禁术都学了去,还将其扭曲成了开启归墟之门的钥匙,如此卑劣,令人发指。
“叶灵!机关鸢还能撑多久?”林风仰头吼向天空,机关鸢此刻正被数十只骨鹰围攻,船身摇晃不定,叶灵的惊呼声夹杂着金属断裂的脆响传来:“灵晶快耗尽了!玄璃在加固防御阵,最多还能撑一刻钟!”
一刻钟。林风看向归墟之门越来越宽的缝隙,里面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他突然将锁灵玉塞进君无痕手里:“带这个去找叶灵,让她用玉光定位玄水阁的援军!告诉苍玄,归墟之门后是‘蚀骨魔’,需要‘玄冰玉髓’才能镇压!”
君无痕死死攥着锁灵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你呢?”
“我?”林风的灵犀剑突然指向万骨帆,苏婉的残魂在蓝光中与他对视,母女俩眼中同时燃起决绝的火焰,“我娘的残魂还困在那破帆上,我得带她回家。”
他不等君无痕反驳,突然将其用力推离甲板:“快走!再晚连你一起拖下水!”灵犀剑的蓝光骤然暴涨,苏婉的残魂与他的身影合二为一,剑身上的“婉”字流淌出血色——那是林风以精血催动了禁术“子母同心”,用自己的灵元暂时强化母亲的残魂,哪怕代价是耗损自身根基。
“玄煞!看剑!”
林风的身影如一道蓝电,直扑万骨帆。苏婉的残魂在他身后展开巨大的光翼,月白长裙化作漫天光点,每一粒光点都拖着细细的血丝,那是她从万骨帆上强行剥离时,扯下的骨屑与残魂碎片。玄煞挥杖抵挡,骨杖与灵犀剑碰撞的刹那,万骨帆上的胸骨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每一片骨头都渗出殷红的鲜血——那是被苏婉残魂唤醒的无数冤魂在泣血,它们终于挣脱了玄煞的控制,开始反噬这具由白骨与痛苦堆砌而成的帆。
“不!我的万骨帆!”玄煞尖叫着扑过去想捂住船帆,却被涌出的血溪绊倒,摔在甲板上。林风趁机挥剑斩向归墟之门的门柱,蓝光与黑气的对冲在半空炸成血色烟花,门后的触须突然惊恐地缩回,原本扩张的缝隙竟缩小了半寸。
甲板下传来叶灵带着哭腔的呼喊:“林风!君无痕带玉髓回来了!”
林风回头,看见机关鸢冲破骨鹰的包围,玄璃正将一枚冰蓝色的玉髓用力抛向他。他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玉髓的冰凉,归墟之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门缝里,一只覆盖着厚重骨甲的巨爪猛地探了出来,爪尖还挂着半副破碎的修士骸骨,森然可怖。
苏婉的残魂在蓝光中急促大喊:“用玉髓刺门枢!那是它的弱点!”
林风咬紧牙关,将玄冰玉髓按在灵犀剑的剑尖,借着苏婉残魂最后的力量,纵身跃向归墟之门。玄煞疯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扑过来阻止,却被万骨帆上泣血的白骨死死缠住——那些曾被他奴役、摧残的冤魂,此刻成了绊住他的最强锁链。
“娘,我们回家了。”林风的声音混着血沫涌出,带着无尽的疲惫,却又无比坚定,灵犀剑带着冰蓝玉髓的寒光,狠狠刺进门枢的符文凹槽。
归墟之门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黑气如潮水般退去,那只巨爪痛苦地缩回门内,原本张开的门缝渐渐闭合,骨纹不再转动,归于沉寂。万骨帆上的胸骨失去黑气支撑,纷纷碎裂,化作齑粉。苏婉的残魂在蓝光中最后看了一眼林风,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随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海风中。
林风瘫坐在甲板上,看着手中裂开的玄冰玉髓,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解脱,也带着难以言说的酸涩。君无痕和叶灵扑过来扶他,却发现他的袖口渗出鲜血,滴在甲板的血溪里,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凄艳而决绝。
“她……回家了。”林风轻声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灵犀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剑身上的“婉”字,此刻红得像血,像泪,也像母亲从未说出口的牵挂。
机关鸢的阴影笼罩下来,叶灵的眼泪砸在林风的手背上,滚烫而真切:“傻子……谁让你一个人扛的?”
林风望着归墟之门闭合的最后一丝缝隙,突然想起母亲手札里的最后一句:“根虽无着,心有所归,便是家。”
原来所谓无根,从来不是没有故乡,而是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娘的影子,有娘的守护,有娘留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