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指尖刚触及镇界石的白光,怀中的骨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原本澄澈的莹白瞬间被翻涌的血色取代,一幅从未出现过的画面骤然浮现——堕仙崖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浓如墨汁的黑雾中,无数扭曲的人影在痛苦挣扎,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着往外攀爬,而裂缝最深处,一双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瞳仁里翻涌着吞噬一切的贪婪,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拖入深渊。
“这是……”叶灵刚从林风手中接过骨镜,猝不及防被镜中景象惊得后退半步,周身的机械蜂群瞬间展开成防御姿态,翅尖泛着冷光,“根据机械蜂的实时监测,这里的魔气浓度比古籍记载的历史峰值还要高出三倍!”
老者拄着竹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独眼中血丝蔓延:“三百年前玄天宫那群崽子用弟子魂魄补的封印,怕是真的撑不住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滴落在石地上,与镇界石散发的白光相融,竟诡异地泛起紫黑色,“老朽这把骨头本就该埋在清虚门的旧址,今日倒要亲眼看看,这些魔崽子能奈我何!”
君无痕的长剑已悄然出鞘,剑穗上的银铃在死寂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叶灵,你带前辈去西侧石门,那里有我提前布下的三重防御阵,足够支撑到我们回来。林风,你跟我走东侧通道,骨镜显示裂缝边缘有一处薄弱点,或许能从那里提前拦截魔气扩散。”
“等等。”林风突然按住震颤的骨镜,目光紧盯着镜面血色中浮出的一行模糊符文,“这不是普通的魔气,你看这些挣扎的人影轮廓——”他指尖点向镜中一个即将爬出裂缝的身影,那人影残破的衣袍边角,竟绣着清虚门特有的云纹,“是三百年前失踪的弟子!他们的魂魄被魔气禁锢在裂缝里,成了魔修滋养力量的‘养料’!”
叶灵的机械蜂群突然躁动起来,翅尖擦出细碎的火星,发出尖锐的嗡鸣:“祖父的手札里提过这种‘锁魂魔气’,能将修士的魂魄死死禁锢在肉身残骸中,一点点吞噬灵根与灵力,最后连魂魄都会被同化成魔影的一部分……”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跟你们一起去!防御阵交给预设的机械傀儡就行,我的机械蜂能破解魔气的能量频率,或许能帮上忙!”
老者猛地顿了顿竹杖,石屑飞溅:“丫头片子别逞能!清虚门当年欠的债,该由老朽这把老骨头来还。”他从袖中摸出半块泛黄的令牌,上面“清虚执法”四个大字已斑驳不堪,边缘还留着深深的齿痕,“这是当年灵溪师妹亲手交我的信物,能暂时压制锁魂魔气,你们带它去,比带我这走不动路的老骨头有用得多。”
林风接过令牌,入手一片冰凉,那边缘的齿痕深深浅浅,像是有人在绝境中死死咬过,带着一股穿透岁月的决绝。骨镜突然无风自动,轻轻贴合在令牌上,镜面翻涌的血色瞬间褪成莹白,竟将堕仙崖的地形立体地投射在半空,连裂缝周围每一缕魔气的流动轨迹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如同一张精密的地图。
“是灵溪前辈的灵力残留!”叶灵眼睛一亮,机械蜂迅速扫描地形,数据流在她眼前飞速闪过,“东侧通道的出口正对裂缝最窄处,那里的魔气浓度最低,但有三道‘蚀骨魔藤’看守——和玄夜刚才召唤的是同一种,不过这里的魔藤更粗,根须能直接穿透修士的灵脉,一旦被缠上就很难挣脱。”
君无痕的剑刃轻轻划过指尖,一滴血珠滴落在剑穗上,银铃突然发出一阵清越的长鸣,穿透了石室的沉闷:“魔藤惧怕纯阳灵力,我用剑气能逼退它们,但最多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林风,你带着令牌从裂缝窄处冲过去,把令牌按在崖壁的‘镇魂石’上,骨镜会给你指引方向。”
“那你呢?”林风攥紧手中的令牌,骨镜投射的立体地形中,东侧通道尽头标注着一团刺目的猩红光晕——那是魔藤的核心所在,凶险程度远超其他区域。
“我?”君无痕突然笑了,剑光在他眼底流转,带着几分释然,“总得有人给你争取时间,不是吗?”话音未落,他已提着剑冲向东侧通道,剑穗上的银铃脆响在石廊中撞出层层回音,竟带着几分一往无前的洒脱。
林风望着他消失在通道口的背影,突然想起叶灵祖父手札里的一句话:“玄天宫的人总把‘舍生取义’挂在嘴边,可他们不懂,真正的义,是让活着的人能走得更远。”他将令牌紧紧塞进怀里,骨镜自动悬浮在肩头,镜面莹白如月光,照亮前路,“叶灵,带前辈去石门,记住,傀儡阵的第三重机关要反着拧,那是灵溪前辈当年留的后手,关键时刻能形成结界。”
叶灵刚点头应下,机械蜂群突然集体炸鸣,投射出一段急促的影像:君无痕的剑死死钉在魔藤核心上,墨绿色的藤蔓正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往上爬,剑穗上的银铃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卡在一个破碎的音节上,戛然而止。
“走!”林风猛地转身,骨镜的莹光在前方劈开一条通路,他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他怕看见君无痕的剑穗垂落的瞬间,会忍不住冲回去,让所有人的牺牲都变成泡影。
东侧通道比想象中更暗,石壁上不断渗出黏腻的黑液,踩上去脚下传来腐肉般的柔软触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甜气。骨镜的光芒在前方拉出细长的光带,偶尔照见石壁缝隙里嵌着的枯骨,指节处还保持着握剑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剑来。林风突然想起玄夜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单纯的贪婪,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冷漠——仿佛早就知道君无痕会拦在那里,早就算好了这一切。
“嗤啦——”头顶突然垂下一道黑影,粗如水桶的魔藤带着刺鼻的腥气狠狠砸下来,根须上的倒刺闪着幽绿的毒光。林风迅速侧身翻滚躲开,怀中的令牌突然发烫,骨镜骤然射出一道凌厉的白光,正斩在魔藤最粗的结节上,绿汁飞溅处,竟露出一截泛着银光的锁链,链环上刻着玄天宫的云纹标记。
“是玄天宫弟子的魂链!”叶灵的声音通过机械蜂的传声装置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他们把弟子的魂魄锁在魔藤里当养料,以此增强魔藤的力量!林风,用令牌碰锁链,令牌里的纯阳灵力能唤醒他们的残魂!”
林风反手将令牌按在锁链上,冰凉的金属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锁链上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个个身着玄天宫服饰,举剑的姿态竟与君无痕挥剑时如出一辙。他们齐声长啸,剑光汇集成一道洪流,瞬间将眼前的魔藤撕成碎片,化作黑烟消散。
“一炷香还剩三成时间!”君无痕的声音竟从骨镜里传来,带着杂音却异常清晰,“别管那些残魂,往前冲!镇魂石不等人!”
林风这才发现,骨镜的莹光中,君无痕的身影正半跪在魔藤堆里,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手臂上的藤蔓已爬至肩头,剑穗垂在腕间,早已没了声响。他猛地咬牙,令牌在前开路,骨镜在后清扫残余的魔藤,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向前。
通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裂缝处传来的呼啸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嘶吼。林风纵身跃出通道,迎面撞上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堕仙崖的裂缝果然如骨镜所示,最窄处只有丈许宽,黑雾在裂缝中翻涌奔腾,隐约能看见对面崖壁上嵌着一块半露的青石,上面刻着与令牌完全吻合的凹槽,正是镇魂石所在。
“就是那里!”叶灵的机械蜂突然从黑雾中钻出,拖着一段断裂的魔藤残骸,“魔藤核心已被前辈的剑气引爆,但裂缝还在加速扩大,你只有十息时间!”
林风盯着那丈许宽的裂缝,黑雾中突然伸出无数枯瘦的手,像是溺水者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一眼认出其中一只手的袖口——绣着清虚门的云纹,正是骨镜里见过的三百年前的弟子身影。
“等我回来。”他低声说,不知是对那些挣扎的身影承诺,还是对骨镜里渐渐模糊的君无痕告别。
令牌被灵力催动得发烫,林风助跑几步,在裂缝边缘纵身跃起。风声灌满衣袖的瞬间,他看见君无痕的银铃突然从黑雾中飘出,轻轻撞在他的脚踝上,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像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再见。
第九息,令牌精准嵌入镇魂石的凹槽。
第十息,骨镜突然碎裂,莹白的碎片化作漫天光点,如同一道光桥,将裂缝两侧的崖壁稳稳连在一起。黑雾撞上光桥,发出凄厉的惨叫,那些从黑雾中伸出的枯瘦的手,轻轻触碰光桥的瞬间,竟化作点点荧光,朝着天空飘去,像是终于得到解脱。
林风瘫坐在崖壁边,望着光桥另一端,叶灵正扶着老者慢慢走来,老者的竹杖上,赫然挂着君无痕的剑穗,银铃安静地垂着,再无声响。
“他说……”叶灵的声音哽咽,机械蜂在她肩头低低嗡鸣,像是在安慰,“若光桥能撑到明年开春,就去他的故乡看看——那里的桃花,比镇界石的白光还要暖。”
林风摸着脚踝上残留的银铃触感,突然发现光桥的碎片里,藏着无数细小的影像:君无痕在通道里用剑气悄悄画出的防御阵,老者偷偷塞给叶灵的疗伤药瓶,甚至还有玄夜消散前,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解脱。
裂缝的黑雾渐渐平息,光桥却在慢慢变得透明。林风知道,这不是结束——骨镜碎裂的刹那,他分明看见碎片里映出了更遥远的星空,那里,一双金色的竖瞳正隔着亿万光年,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刚刚平静的大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