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喝水不?”他递过来一瓶橘子味汽水,“明珍总念叨你,说你从小就懂事。”
魏梦笙接过汽水,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二姐明珍是家里唯一还有空惦记她的人。
“李大哥,你跟我嫂子……”
“我老婆是你嫂子手下的小出纳。”老李放下报纸,叹了口气,“王慧是她们科长,厉害得很。”
魏梦笙的心提了起来。她看着老李,这人脸上带着老实人的憨厚,不像会撒谎的样子。“嫂子说,是你小姨子在鹭岛给我找的工作?”
老李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神躲闪着看向窗外:“嗯……是。”
飞机穿过云层时颠簸了一下,魏梦笙的灵魂突然飘了起来。她看见老李的喉结在动,看见他手心里全是汗,还看见他钱包里夹着的照片——二姐明珍穿着初中校服,一群同学里二姐站在他旁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李大哥,”她的声音从灵魂深处发出来,清晰地传到老李耳中,“王慧到底为什么让我走?”
老李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你……”
“我能听见你心里的话。”魏梦笙的灵魂在他面前盘旋,“你昨天跟你老婆打电话......”
老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你是怎么……”
飞机突然遇到气流,机身剧烈摇晃起来。氧气面罩掉下来,挂在魏梦笙面前,映出她苍白的脸。老李抓住她的手,声音发颤:“梦笙,你别告诉别人!王慧偷取你妈存款事,她知道你查出来了,怕你告她,才用这个借口逼你走的!”
“她还说,只要把你送走,就给我老婆升职。”老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对不起明珍,也对不起你……”
魏梦笙看着舷窗外的云海,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笑得肩膀发抖。原来那些所谓的“好心”,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驱逐;那些亲人的“关怀”,不过是默许她被推入深渊。她想起父亲说的“女孩子家别计较”,想起哥哥躲在里屋的沉默,想起王慧撕扯毛衣时那假得不能再假的眼泪。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多余的人。多余到连母亲的遗产都守不住,多余到连在自己家吃口饭都要用粮本算计。
“我不怪你。”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回去后告诉我二姐,我没事。”
老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漫长的飞行,魏梦笙觉得尾巴骨都要座断了一样,可窗外云朵变成了母亲青鸟的模样,她一直看着,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飞机开始下降,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柔的声音:“前方即将抵达鹭岛,请乘客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打开遮光板。”
魏梦笙望向窗外,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海。蓝得发黑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像母亲灵体上的光晕。沙滩上有人在奔跑,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振翅的鸟。
她突然想起那个梦——梦里的自己穿着蓝色制服,站在海边的小楼前,海鸟在头顶盘旋。母亲说,那里有能治根的方子。或许不是高血压的方子,而是治孤独的方子。
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发疼。魏梦笙攥紧了那本蓝色笔记本,指尖触到扉页上母亲的温度。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不知道王慧的算计会不会追到这里,更不知道沈沐辰收到断交信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她知道,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走出机舱时,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阳光的味道。远处的停机坪上,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尾烟在蓝天上划出长长的弧线。魏梦笙抬起头,看见几只白色的海鸟正跟着飞机飞翔,翅膀掠过她的头顶,发出清亮的鸣叫。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翅膀,好像也终于能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