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回去……”青鸟的意念带着最后的决断,清晰地烙印在魏梦笙的魂念深处,“此乃明亮执念所系,亦是天道人伦。强留无益,徒增灾殃。归去,方是解脱。无论……对生者,还是逝者。”
随着这最后的意念,青鸟周身碧光大盛,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轻轻托起魏梦笙虚弱的魂体,不容抗拒地将她“送”离了瑶池仙境。
“妈!”魏梦笙的意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唤,眼前的碧水、仙草、神鸟便急速远离、模糊,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回!
砰!
盘坐于昏暗卧室地板上的肉身剧烈一震!魏梦笙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颈后的剧痛因魂体的剧烈动荡而变本加厉,像是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骨头上,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蜷缩起身体,手指死死抠进地板缝隙里。
然而,比剧痛更清晰的,是大哥魏明亮跪在母亲坟前那悲伤愤怒的身影,以及青鸟母亲最后那句“归去,方是解脱”的箴言。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滑过她冰冷的脸颊。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情感冲击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窗外,冬日的天光正无可挽回地沉入暮色。该做个了断了。
樟树城清风小区,大姐魏明玉那套收拾得异常整洁的二室一厅里,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冬日的寒气被紧闭的门窗隔绝在外,却无法驱散室内弥漫的压抑和药味。奔完丧的二姐得知梦笙家厨房大火后已经火速飞回樟树城,大姐魏明玉坐在父亲床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一条半湿的毛巾,眼圈红肿,时不时探身去擦拭父亲额角渗出的虚汗。二姐魏明珍风尘仆仆,刚从机场到家不久,还带着西北边疆的寒气,脸上是长途跋涉的疲惫和看到父亲病容后的巨大悲痛,她站在床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泛白。
魏梦笙坐在客厅中央宽大的飘窗台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颈后传来的阵阵尖锐抽痛让她不得不微微歪着头。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在玉皇观的见闻、离魂瑶池的遭遇、大哥魏明亮那令人心碎的执念和警示,以及母亲青鸟的决断,毫无保留地、清晰地复述出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在两位姐姐的心坎上。
“……那场火,是大哥的魂在烧。”魏梦笙的目光扫过两位姐姐震惊而悲伤的脸,“烧的不是厨房,烧的是我们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大哥他……跪在妈的坟前哭啊……他怕爸像妈一样,孤零零地埋在外头,回不了家,魂魄都没个落脚的地方……”她的声音哽住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妈……青鸟信使也说了,送爸回去,是大哥的执念,也是……天理伦常。强留,只会招来更大的不祥。我们……不能让他老人家,最后还客死他乡。”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幽静的房间里弥漫。只有魏建国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许久,大姐魏明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嘴唇颤抖着,终于发出嘶哑的声音:“……回……回去!我们送爸回去!”她猛地抓住父亲枯槁的手,仿佛要从中汲取勇气,“回老家!落叶归根!不能让爸……不能让大哥……在地下也不得安生!”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父亲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