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坐在厅中,面色凝重,对面的杨天佑亦是眉头紧锁。
“天佑,”瑶姬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下界来,本是为了追捕那逃逸的三首蛟。可今日他已伏法。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顿了顿,后面的话难以启齿,“恐怕我们……”
“别说了。”
杨天佑温和地打断她,起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语气坚定而温柔,“从我决定和你共用一颗心的那天起,我就把生命同时交给了你。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心满意足,何来后悔?”
瑶姬依偎在他怀里,眼眶微热:“我更是知足。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比我过往万载岁月更有滋味。
哪怕明日便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只是连累了你,连累了孩子们。”
“莫要说这些傻话。”
杨天佑抚着她的背,“孩子们,老大是憨直了些,但最是听话孝顺;老三聪慧伶俐,心地纯善;只是二郎……”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与宠爱,“性子是顽劣跳脱了些。你说,是不是到了该告诉他们一切的时候了?”
瑶姬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然:“看来,是时候解除他们身上的禁锢了。”
她早已在孩子们身上设下封印,隐藏他们的半仙气息,如今风雨欲来,是福是祸,都需他们自身有应对之力。
就在这时,小女儿杨婵气鼓鼓地跑进来:“娘,二哥偷了我的玉镯子。”
瑶姬与杨天佑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去,把你二哥叫来。”瑶姬压下心绪,摆出母亲的威严。
不一会儿,杨戬耷拉着脑袋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容貌秀丽、气质出尘的少女——正是私下凡间来寻瑶姬的七仙女。
瑶姬一见七仙女,心中猛地一沉!她怎会此时前来?天庭……是否已经察觉?
她强作镇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七仙女,手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
忽然,她想起山林中那位神秘女子所赠的玉牌。
“天佑,”她立刻起身,取出那四枚青色玉牌,语气急促却坚决,“这个,你们一人一枚,必须贴身佩戴,任何时候都不可取下。”
杨天佑接过玉牌,触手温润,却仿佛重逾千斤。
他看着妻子异常的神色,又看了看一旁面露忧色的七仙女,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将玉牌紧紧攥在手心。
“孩子们,”杨天佑走出厅堂,唤来三个儿女,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来,我们和瓜子告别。”
杨戬笑道:“爹,你怎么亲自喂起驴来了?让下人去喂就好了。”
杨天佑看着儿子,目光深沉:“只要你养了它,就要好好对待它,它就不只是一头驴。”
小杨婵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声问:“爹,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杨天佑摸了摸女儿的头,强笑道:“没事。你们快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我们可能要离开这里,出趟远门。”
七仙女与瑶姬在一旁低声话别,语气焦急:“姑姑,您多保重……”她心中惶惑,隐约感到大祸将至,却无力改变。
瑶姬送走七仙女,立刻遣散了家中所有仆人,给予银钱让他们速速离去。
最后,厅中只剩下她与杨天佑。她拉住丈夫的手,眼中水光潋滟:“天佑,你后悔吗?也许这次我们一家人就……”
杨天佑毫不犹豫地摇头,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不后悔。只是你是神仙,本该逍遥自在,却因我……”
“不,”瑶姬打断他,语气无比坚定,“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杨天佑闻言,心中酸楚与幸福交织,哽咽道:“娘子,对不起,作为丈夫,我竟不能保护你。”
瑶姬投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能成为你的女人,是我最大的幸福。”
……
远处山岗上,穗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急得几乎要跺脚。
“是真的父母爱情,孩子是意外啊!”
她忍不住扶额,“情话都说完了,玉牌也给了,倒是快跑啊!这会儿天庭还没千里眼顺风耳实时监控,趁夜色分散躲入山林,或许还能多拖几日,总能留下一线生机!这般磨蹭,真是急死个人!”
她看得分明,瑶姬已是方寸大乱,全然失了神仙的决断,只沉溺于与丈夫最后的温存与悲情之中。
或许还有侥幸心理,瑶姬和玉帝感情一向很好,觉得或许不会太严重,大不了自己和杨天佑一死而已,玉帝总归是孩子们的舅舅,又没有犯错,应该无性命之忧。
结果玉帝是对妹妹有感情很好,可他对杨家人没感情啊,恨不得把这些妖孽赶尽杀绝。
不到半天功夫,原本星光黯淡的夜空骤然被无数金甲神将的身影照亮!
肃杀之气席卷而下,滚滚天威如乌云压顶,瞬间笼罩了整个杨府宅院!
战鼓声隆隆响起,如同敲响在所有人心头的丧钟。
天兵天将,已至!
旌旗招展,兵戈森寒,将这座凡间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大金乌手持敕令,声如雷霆,响彻四野:
“瑶姬!私动凡心,触犯天条!玉帝有旨,即刻捉拿归案!杨天佑,杨蛟,杨戬,杨婵四人,就地正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瑶姬将丈夫和三个孩子牢牢护在身后,她的目光扫过孩子们惊惶却强作镇定的脸庞,声音清晰而坚定:
“孩子们,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住,要有勇气去面对所有的灾难和变故。”
大金乌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金色的甲胄在昏暗的夜色下泛着冰冷的光辉,他面无表情:
“瑶姬,你要抗旨吗?”
瑶姬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与希冀:“大金乌,你是姑姑一手带大的。姑姑跟你回天领罪。
看在往日骨肉亲情的份上,放过你的姑父和你的表弟表妹,他们是无辜的。”
大金乌的眼圈微微泛红,但他猛地别开视线,语气斩钉截铁:“大金乌眼中,只有圣谕,没有亲情!”
瑶姬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身后的孩子们,语气带着深深的歉疚与决绝:
“孩子们,娘一直有一件事瞒着你们。其实你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神仙的血液。
娘原本只希望你们能安安稳稳,度过平凡的一生,可没想到…终究是娘连累了你们。”
她不再犹豫,双手结印,周身泛起柔和的光芒,瞬间解开了施加在杨蛟、杨戬、杨婵三人身上的血脉禁锢。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顿时充盈于三个孩子的四肢百骸。
“记住!”
瑶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娘是触犯了天条,但你们没有罪。和他们斗,只有斗个鱼死网破,才有一线生机。”
“不!不是这样的!”
杨天佑猛地冲上前,将妻儿护得更紧,朝着天空中的天兵天将嘶声,
“各位天神!罪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瑶姬仙子当年追捕三首蛟,心脏被妖蛟抓碎,命悬一线。
是我将我的心给了她!这些年来,是我在控制她!要抓就抓我,要罚就罚我!”
一旁的天蓬元帅面露不忍,凑近大金乌,压低声音劝道:“大殿下,这…这毕竟是陛下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啊。
说不定陛下只是一时之气,过段时间气消了也就好了。咱们做神仙的,也得讲点慈悲心不是?何必把事情做绝……”
大金乌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天蓬,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遵圣旨行事!圣旨言明:捉拿瑶姬,灭杨家满门。
天蓬元帅,你若有何异议,自可上天与陛下分说。此刻,休得多言!”
他不再给任何求情的机会,猛地抬起手臂,对着身后密密麻麻、引弓待发的天兵天将,厉声喝道:
“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闪烁着仙法寒光的箭矢,如同疾风暴雨,带着毁灭的气息,瞬间撕裂夜色,朝着院中那孤立无援的一家人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