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理发店的转灯在暮色里旋出虹彩,我对着镜子捻了捻发尾,染膏的薄荷香混着吹风机的热风,在鼻尖织成一张轻飘飘的网。
托尼老师举着染刷笑:
“浅粉调了雾面感,在阳光下会泛银,像揉碎的樱花。”
我盯着镜中发梢初显的粉,突然想起你上周皱着眉说“粉色太扎眼,像信号灯”,嘴角却忍不住翘得更高。
出门时,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发梢扫过肩头,带着一点陌生的轻盈。
路过便利店买牛奶时,玻璃门映出的影子有点晃——原来换种发色,连走路的姿势都忍不住想踮脚。
你今晚有应酬,我对着手机屏幕敲了又删,最终只发了句“等你回家”,后面接着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钥匙插进锁孔时,客厅的灯“啪”地亮了。
你脱西装的手顿在半空,领带还松垮地挂在颈间,眼里的惊讶像被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
“你这是……”你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线都发紧,“把调色盘扣头上了?”
我故意歪头,晃了晃头发,粉发梢在暖光里跳了跳:
“好看吗?托尼说这叫‘雾粉星云’。”
其实,心跳得像揣了一只兔子,手在背后攥着衣角——知道你向来喜欢素净,连衬衫都只穿白灰蓝三色。
你伸手想碰又缩回去,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喉结滚了滚:“明天快去染回来。”
语气硬得像一块没化的冰,可眼神却黏在我发梢上,没移开。
我突然踮脚往你怀里钻,发梢扫过你下巴,听见你倒抽口气,却没推开我。
“就不。”我往你衬衫上蹭了蹭染膏的余香,“你上次买的那辆山地车,荧光绿的,比我这头发扎眼十倍。”
你梗着脖子反驳“那是安全色”,手却悄悄环住我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烫得人想笑。
争执声,在浴室的水声里化了……
你洗澡时,我蹲在客厅翻购物袋,看见你公文包侧袋露出半截购物小票,上面印着“护色洗发水”的字样,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粉色爱心——是便利店收银员的手笔。
你裹着浴巾出来时,头发上的水珠滴在锁骨上,像一串碎钻。
我举着吹风机追过去,暖风扫过你后颈时,听见你闷闷地说:
“吹仔细点,别把你那‘星云’吹成‘流星’。”
我笑着往你发间,塞了一颗草莓糖,知道你这是服软了。
床头柜上多了一瓶粉瓶洗发水,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你模仿托尼老师的语气写的:“每次洗发后用,水温别太高,不然‘星云’会跑。”
字迹被蹭花了点,像你写了又改的样子。
我往你枕头底下摸,果然摸出另一张草稿,上面画着个哭脸的小人,头发褪成了白色。
第二天早上,你对着镜子系领带时,突然说“转过来”。
我刚凑过去,就被你捏住下巴往左边偏了偏:
“光线从这边照过来,粉色里带点金,像……”
你卡了壳,手指在我发梢捻了捻,“像日出时的云。”
我笑得差点把牛奶喷出来:
“昨天还说像信号灯呢。”
你耳根红了红,拽过我的马尾辫往自己肩上搭:
“昨天没戴眼镜,看错了。”
其实,你昨晚根本没戴眼镜,却在黑暗里准确摸到我发梢,替我掖好压在枕下的碎发。
上班路上遇见隔壁的张奶奶,她盯着我头发直笑:
“这颜色嫩得能掐出水,跟小两口似的。”
你挠着头接话“她非要染”,手却把我的包往自己肩上提了提,指尖不经意划过我发梢,像在确认那粉色是否还鲜亮。
地铁里有人偷偷拍照,你把我往怀里拽了拽,低声说“别理他们”,眼里的护犊子劲儿,比你骑荧光绿山地车时还凶。
我笑着往你掌心塞了一颗糖,看阳光透过车窗,在你睫毛上投下淡淡的影,突然觉得所谓的张扬与素净,不过是彼此眼里的光——你喜欢的,再扎眼也是风景。
现在坐在办公室里,我对着电脑屏幕敲报告,发梢垂在键盘上,泛着淡淡的粉。
手机震了震,是你发的照片:你的山地车停在公司楼下,车把上系了条粉色丝带,配文是“跟‘星云’搭不搭?”。
下面还有一条:“晚上带你去吃草莓蛋糕,补染膏钱。”
我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你站在楼道里喊“慢点走”,声音被晨光泡得软软的。
我回头时,看见你正对着镜子捋自己的头发,嘴角翘得老高——
原来改变从不是妥协,是你愿意为我多看几眼粉色,我乐意把你的荧光绿记在心里,让彼此的偏爱,都在发梢的光影里,长成舒服的样子。
今晚试试用你的护色洗发水?听说配着你的按摩手法,“星云”能留得更久。
对了,我在你公文包侧袋放了一包粉色的发绳,你挤地铁无聊时可以编个小辫玩——
别瞪我,你上次给煤球编的那撮毛,比托尼老师的手艺还好呢。
发现你在浏览器里搜“粉色头发适合什么口红”,历史记录里还有“如何夸女生发色不肉麻”。
小傻瓜,你夸我时眼里的光,比任何情话都亮啊。
高铁穿梭在暮色里,车窗外的城市灯火连成流动的星河,映得我发梢的浅粉忽明忽暗。
你坐在身旁翻着文件,钢笔在指间转得飞快,偶尔抬眼时,目光总会在我头发上打个旋,像在解一道饶有兴致的难题。
“在想什么?”我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指尖沾着橘瓣的甜香。
你接过橘子,却没立刻吃,反而盯着果皮上的筋络出神:
“你说,人为什么会执着于颜色?”
我愣了愣。
车窗外亮起的广告屏,刚好掠过你的侧脸,给你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镀上一层金边。
你继续说:“我爸以前总骂我穿荧光绿骑行服是‘招摇过市’,可他年轻的时候,不也留过长头发,穿喇叭裤吗?”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心里。
我突然想起你抽屉里锁着的老照片:
二十岁的你站在大学操场,白t恤配破洞牛仔裤,和现在西装革履的样子判若两人。
而我妈至今还保留着八十年代的波浪卷,总说“当年我这发型,整条街的姑娘都学着烫”。
“或许颜色从来不是问题,”我捻起一绺粉发绕在指尖,看它在光线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是我们总怕和别人不一样,又怕和别人太一样。”
你突然笑了,把橘子塞进我嘴里,指尖故意蹭过我的嘴唇:
“那你这头粉,是想不一样,还是想太一样?”
“都有啊。”橘瓣的甜汁在舌尖爆开,“想让你看见我的特别,又想和你凑成一对‘显眼包’。”
你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臂传过来,像春日的闷雷。
这时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吆喝着“新鲜草莓蛋糕”,你眼睛一亮,立刻举手:“两份。”
蛋糕上来时,粉白相间的奶油上缀着颗草莓,和我发梢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你挖了一大勺递到我嘴边,眼里的认真藏都藏不住:
“其实第一次见你染粉发,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有人能把春天戴在头上。”
我张嘴咬住勺子,看你耳根红得快要滴血,突然明白那些关于“张扬”与“素净”的争论,不过是彼此试探心意的借口。
就像你爸最终会骑着你的荧光绿山地车遛弯,我妈会对着我的粉头发说“显白”,所谓的规矩与偏见,在真心面前从来不堪一击。
列车过长江大桥时,你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车窗上,我们的手掌合在一起,映着桥下翻涌的江水和天上的月亮。
你低声说:“你看,不管是粉色、绿色,还是江水的蓝、月亮的白,到了夜里,都融进同一片星空里了。”
我看着你眼里的星光,突然想起白天在理发店,托尼老师说“这颜色挑人,得心里有光才衬得起来”。
原来心里的光,从来不是自己亮着,是有人愿意为你添柴,让这束光既能照亮彼此,又能温柔地拥抱世界。
蛋糕吃到最后,你用指尖沾了一点奶油,趁我不注意抹在我发梢:“这样更像草莓味的了。”
我笑着回敬,把奶油蹭在你鼻尖,看你无奈又宠溺地叹气。
突然觉得所谓的“出格”,不过是两个灵魂在认真地为彼此破例,把对方的喜欢,活成最自在的模样。
夜色渐浓,你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轻轻把你的头靠在我肩上,看月光透过车窗,在你睫毛上织成银纱。
发梢的粉色蹭着你的衬衫,像春天漫过堤坝,悄悄漫进了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