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深处,椒房殿的偏室。
几盏昏黄的宫灯,勉强驱散着冬夜的寒意,却照不亮角落里沉积的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熏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寂静中,只听得见铜漏滴答,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年轻的皇帝刘协,裹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玄色常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面前坐着两人——国丈伏完,须发已见斑白,眉头紧锁,腰背却挺得笔直;另一位是车骑将军董承。(主角带来的蝴蝶效应)
“消息确凿?”刘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沙哑和疲惫,却又有一丝压不住的、火炭般灼热的期望,“曹贼新败于赤火,损兵折将,连曹仁都……如今他主力西进,去讨伐马超、韩遂?”
伏完重重点头,浑浊的眼里迸出精光:“千真万确!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啊!曹操如今北有赤火如芒在背,西有凉州战事牵扯,许都空虚,内部不稳,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董承按捺不住,拳头攥得咯咯响,哑声道:“陛下!曹贼欺君罔上,擅权跋扈,诛杀忠良,天人共愤!如今正是我等奋起一击,清君侧,正乾坤之时!”
刘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何尝不想?
每一次上朝,看着曹操那看似恭敬实则倨傲的背影,看着满殿文武大多唯曹氏马首是瞻,他都感觉有一座山压在胸口,喘不过气。这皇宫,是他的囚笼;这龙椅,是他的刑架。
“机会……确是机会。”刘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然,凭我等如今之力,如何撼动曹贼根基?许都内外,皆是他曹家夏侯家的兵马!”
伏完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陛下,不可力敌,便需借力。曹操与赤火,已成死敌。然赤火……终究是乱臣贼子,其‘均平’之说,更是要掘我士族之根,毁我华夏衣冠,绝非盟友之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唯有一人!皇叔刘备,刘玄德!他乃汉室宗亲,素有仁德之名,更以‘兴复汉室’为志,天下皆知!若能得他响应,以其名望号召天下忠臣义士,外有强援,内有陛下诏书,里应外合,大事可期!”
“刘备……”刘协喃喃道,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在许都时总是恭敬有加、面带忧色的皇叔身影。
相比起曹操的霸道和赤火的“邪说”,刘备确实是更符合他,也更符合伏完、董承这些旧臣心中“忠臣”形象的人选。
一股久违的热流涌上心头,冲得他眼眶微热。他仿佛看到了摆脱傀儡命运的希望,看到了汉室旌旗再次飘扬的幻影。
“好!”刘协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决绝的火光,那是一种被压抑太久终于看到缝隙的疯狂,“就依国丈之言!即刻设法,密遣心腹,携朕衣带诏出城,前往益州,联络皇叔刘备!”
他看向伏完和董承,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告诉他,朕在许都,盼他如久旱盼甘霖!望他以高祖、光武之业为念,起兵讨贼,匡扶汉室!”
“臣等,万死不辞!”伏完与董承齐齐跪倒,声音压抑却难掩激动。
昏黄的灯光下,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交织成一幅巨大的、躁动不安的图景。
这盘棋,他们自以为是执棋者,却不知这深宫重重,隔墙有耳,每一双看似恭顺的眼睛背后,都可能藏着校事府的探子。
一场注定充满悲怆与鲜血的冒险,就在这未央宫的阴影里,悄然落下了第一子。
而那枚寄托了他们全部希望的棋子,此刻正远在益州,面对着另一盘复杂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