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吓得直哭,影正好从铺子里出来,把孩子往身后一护:“你这球明明是次品,还好意思要钱?”
“你谁啊?少管闲事!”货郎梗着脖子,扁担往地上一顿,“我在这儿做生意,规矩就是规矩!”
金梅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冷不丁说:“规矩?平安胡同的规矩是,欺负小孩得挨揍。”她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咔咔”响。
货郎瞅着金梅不好惹,又看影人高马大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嘴里嘟囔着“算我倒霉”,挑起担子想走,却被阿力拦住了。
“等等,”阿力指着担子里个破了角的木盒,“这盒子卖吗?”
货郎愣了愣:“破成这样了,你要它干啥?送你得了。”
阿力把木盒拿回来,用砂纸打磨掉毛刺,又找苏丽要了点金粉,往裂缝里一填,竟改成个小巧的玉佩盒,上面还雕了朵兰花,看着比新的还精致。苏丽见了直点头:“这手艺,能开个木工作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影当天就去找张叔商量:“让阿力开个小作坊呗,就在我铺子旁边,我把仓库腾出来,租金算便宜点。”
张叔抽着烟杆:“我看行,阿力这孩子实诚,手艺又好,准能成。”他往院里喊,“老婆子,把我那套刨子找出来,给阿力用!”
没过半个月,“阿力木作”的牌子就挂起来了,就在影的杂货铺隔壁,门口摆着几张木凳,谁路过都能坐下来歇歇脚。阿力不光做玉佩盒,还帮街坊们修桌椅,王婶家的掉腿板凳、李大爷的破鸟笼,经他一修,比新的还结实。
这天傍晚,阿力正给张叔修太师椅,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出去一看,只见那货郎带着个壮汉又来了,正跟影理论:“就是他!昨天讹我个木盒!”
壮汉瞪着阿力:“小子,把木盒交出来,再赔五块钱,这事就算了。”
“那盒子是他送我的。”阿力把刨子往桌上一放,“再说我改都改了,咋交?”
壮汉伸手就想抓阿力,影一擀面杖横在中间:“想动粗?先问问我这擀面杖!”
街坊们又围了过来,王婶举着锅铲喊:“上次就骗小孩,这次还敢来!”李大爷的猎枪又扛上了肩,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货郎。
货郎吓得腿肚子转筋,拉着壮汉就想跑,却被金梅踹了个趔趄:“来都来了,不买两斤卤味再走?”
影笑着接话:“我这卤味专治不服,给你打八折!”
壮汉见势不妙,拽着货郎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引得街坊们哈哈大笑。阿力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暖烘烘的——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外人,现在才明白,在这胡同里,根本没有外人。
入秋时,阿力的木作坊接了个大活——给城里的茶馆做套桌椅,要雕“梅兰竹菊”四君子。他熬了好几个通宵,雕出来的花纹栩栩如生,茶馆老板来看货时,当场就预付了一半工钱:“比我找的老匠人雕得还好!”
阿力把工钱分了一半给影:“影哥,这铺子是借你的,钱该分你一半。”
影把钱推回去:“你这小子,跟我还客气?拿着给街坊们买点糖吃,就当是你谢大家的。”
阿力拗不过,真买了两大袋水果糖,挨家挨户地送。孩子们跟在他身后,喊着“阿力哥”,声音甜得像糖。苏丽看着这幕,跟莫语说:“你看,阿力现在多像咱们胡同的人。”
“本来就是。”莫语笑着帮她理了理头发,“他身上的那股子踏实劲儿,跟咱们这儿的人一模一样。”
年底的时候,阿力请大家去城里的饭馆吃饭,说是“谢师宴”。影穿着新做的中山装,金梅难得穿了条裙子,莫语和苏丽手牵着手,张叔李大爷王婶也都来了,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
酒过三巡,阿力端着酒杯站起来,眼圈红红的:“我没啥文化,不会说好听的,就想跟大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不是平安胡同,我阿力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飘着呢。这儿就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影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说得好!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弟,我这擀面杖第一个不答应!”
金梅也跟着站起来,跟阿力碰了下杯:“好好干,明年争取把木作坊扩大,我给你介绍更多活儿。”
张叔和李大爷笑得合不拢嘴,王婶往阿力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看你瘦的。”
窗外的烟花“砰砰”炸开,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莫语看着眼前的光景,突然觉得这平安胡同就像棵老槐树,不管是土生土长的,还是后来扎根的,只要愿意往一块儿凑,就能枝繁叶茂,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
阿力喝得有点多,趴在桌上笑,嘴里还嘟囔着:“明年……明年我给咱们胡同雕个大门楼,比城里的还气派……”
影拍着他的背,也跟着笑:“行!我给你当帮手,保证雕得漂漂亮亮的!”
夜色渐深,大家互相搀扶着往回走,影的大嗓门、金梅的笑声、张叔的咳嗽声混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苏丽靠在莫语肩上,轻声说:“真好。”
“嗯,真好。”莫语握紧她的手,往胡同的方向走。远处的“平安胡同”牌子在路灯下闪着光,像颗温暖的星。
他知道,这胡同的故事还长着呢,会有更多像阿力这样的人来这儿扎根,会有更多热热闹闹的日子,会有更多吵吵闹闹的瞬间,把这平安胡同的烟火气,一年一年,传下去。
开春的时候,阿力真就开始琢磨雕门楼的事。他画了张草图,上面雕着“平安胡同”四个大字,旁边刻着些花鸟鱼虫,还有几个小人儿——举着锣的张叔、扛着猎枪的李大爷、拎着炒锅的王婶,连影举着擀面杖的模样都刻得活灵活现。
“你这画的,咋把我雕得跟个土匪似的?”影瞅着草图上的自己,眉毛拧得像麻花。
“这叫威风。”阿力手里的铅笔头都快磨没了,“苏丽说,就得这样才有劲儿,镇得住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