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混混们立刻挺直了腰板，摩拳擦掌，空气中弥漫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老张吓得往后缩了缩，红姐也紧张地抓住了夕悦的手。周围几家店铺的老板，小饭馆的赵胖子、理发店的李姐，都躲在门后或窗户后面，惊恐又担忧地看着。
“放你娘的狗屁！”林飞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攥紧了拳头就要往前冲。
我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力道沉稳。
林飞回头看我，眼中怒火熊熊燃烧：“老王！这王八蛋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还忍？”
“大飞！”我盯着侯三，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层下的暗流。
“跟疯狗对咬，只会脏了自己的嘴。周老板想买这条街？可以。”我话锋一转，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让他亲自带着诚意来跟我谈。你侯三，还有你手下这群货色，还不配。”
侯三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显然被我的轻蔑激怒了。
他阴狠地盯着我：“王越，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行！咱们走着瞧！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手段硬！”他猛地一挥手，“我们走！让这帮土鳖好好‘考虑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收答案！到时候谁他妈还没签字，别怪老子不客气！”
他狠狠地把烟头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碾灭，又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这才带着他那群喽啰，骂骂咧咧、大摇大摆地朝街口走去。
那个巨大的、猩红的“拆”字，像一块丑陋的疮疤，烙在冰冷的墙面上，也烙在每一个街坊邻居的心头。
寒风卷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地上的雪沫和垃圾，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老张压抑的、绝望的抽泣声。
“完了……全完了……”老张瘫坐在自家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那张收购通知单飘落在地，沾上了污泥。
他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泪：“这帮天杀的……这点钱……这点钱连个窝棚都搭不起啊……我……我拿什么养老啊……”他粗糙的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
红姐也红了眼眶，强忍着没哭出来，走过去想扶老张，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赵胖子从自家饭馆里探出半个身子，胖脸上满是愁云惨雾：“王老板，林老板，这……这可咋整啊？姓周的……咱们惹不起啊！侯三那帮人，啥缺德事干不出来？不对啊，不是说他被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理发店的李姐也走了出来，声音发颤：“是啊，王越，飞子，你们有本事，快想想办法吧！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哪经得起他们折腾？”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条街道。
夕悦紧紧攥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依赖。
林飞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着侯三消失的方向，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都别慌！”我提高声音，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绝望的脸，声音沉稳有力，像定海神针。
“天琦集团是财大势大，周琦是心狠手辣。但这条街，不是他周琦想拆就能拆，想买就能买走的！”
我拉着林飞，转身回到飞越网吧温暖的室内。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绝望，但气氛依旧凝重得化不开。
林敏焦急地迎上来：“哥，越哥，外面怎么样了？侯三那混蛋怎么被放出来了？”
林飞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显示器都晃了晃：“操他妈的周琦！操他妈的侯三！欺人太甚！真当老子是泥捏的？逼急了老子，跟他们拼了！”他双眼赤红，前世父亲惨死矿下、抚恤金被母亲在麻将桌上输光的痛苦，与此刻被强权欺凌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点燃。
“拼？拿什么拼？”我走到他身边，按住他因愤怒而紧绷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冷静。
“拿你一条命，还是拿这条街上所有街坊的身家性命去拼？大飞，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周琦看笑话。”
林飞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业抢走？看着老张头他们被逼得走投无路？老王，这不是你的风格！他周琦要骑到我们头上拉屎！这口气，我咽不下！”他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的怒兽。
“咽不下，那就想办法……”我话还没说完，门口棉门帘又是一动。
一个穿着时髦米白色羊绒大衣、围着条鲜红围巾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是周敏。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还拎着个印着证券公司Logo的纸袋，显然是刚下班。
一进门，她似乎被屋里的低气压惊了一下，但随即，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林飞，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声音也娇嗲起来：“哎呀，林飞哥！真巧啊！我正好路过，想着你肯定在忙，特意去‘福记’给你买了刚出炉的粘豆包，还热乎着呢！快尝尝！”她说着，就旁若无人地走到林飞面前，把那个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纸袋往林飞手里塞，身体也若有若无地往林飞身上靠，眼神瞟过我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讨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与暧昧，我们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周敏还在锲而不舍地想把粘豆包塞给林飞，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林飞哥，你尝尝嘛……”
“拿走！”林飞猛地一甩手，声音压抑着火山般的怒火，像炸开的闷雷。
周敏手里的纸袋“啪”地掉在地上，几个滚圆的粘豆包沾着灰滚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圈一红，带着委屈和一丝怨毒，狠狠剜了我一眼，跺了跺脚，扭身冲出了网吧。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林敏面露鄙夷。
“算了，不提她！恶心！”林飞摇头叹息，掏出一根烟点燃。
“对了，越哥，刚才你要说什么？”
“咽不下，那就想办法让他周琦把这口气，连本带利地吐出来！”我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电脑主机。
熟悉的windows 95启动画面亮起。
夕悦默默地给我们端来两杯热水，放在桌上，温热的水汽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