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生辰筹备
沈清辞的鸿光铃在枕边堆起圈金粉时，天刚蒙蒙亮。不是平日里散碎的光点，是像揉碎的金箔般绵密的粉末，在帐顶拼出个歪歪扭扭的 “五” 字。她伸手去摸，粉末顺着指尖往上爬，在腕间缠成串小小的金环，像是新缀的铃铛穗子，碰着被褥发出细碎的响。
“清辞醒啦？” 苏婉卿端着水盆进来，鬓边别着朵新鲜的海棠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再过三天就是你五岁生辰，娘让人给你做了新衣裳。” 她打开妆奁，里面叠着件石榴红的襦裙，领口绣着银线海棠，针脚里嵌着细碎的金箔，在晨光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和鸿光铃的金环倒是相映成趣。
沈清辞摸着襦裙上的海棠纹，发间的血脉簪突然亮了亮。鸽血红宝石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谢景行正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手里拿着块紫黑的木头，刻刀在上面转得飞快，木屑像雪片似的往下落，看形状像是只兔子，耳朵上还缠着银丝。
“谢哥哥在做什么？” 她拽着苏婉卿的袖子往外跑，鸿光铃在裙摆下叮铃作响，金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挂了串会响的星星。刚跑出月亮门，就被廊下的景象逗笑了 —— 三郎踩着梯子往石榴树上挂红绸，宝蓝色短打被风吹得鼓鼓的，嘴里哼着跑调的《寿辰谣》，红绸没挂稳，反倒缠了满树，活像棵结错果子的桃树。
“清辞快看我的大作！” 三郎从梯子上跳下来，红绸在他身后拖了长长的尾巴，“我这‘满堂红’比酒楼的排场还大！” 他正得意，就被五郎扔过来的毛笔砸中额头 —— 五郎蹲在石桌上，正往张红纸上写 “寿” 字，墨汁溅了满手，像沾了串黑葡萄，宣纸边缘还滴着几滴墨，晕成小小的乌云。
“写歪了！” 三郎抢过红纸就要撕，被五郎死死按住，“这是我练了三天的字！” 两人正争抢，四郎背着药箱从厨房出来，药箱上的铜锁叮当作响，里面露出些绣着艾草的香包。“生辰当天要挂驱虫香包，”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晨光，“我还配了安神的香囊，夜里能睡安稳。”
谢景行举起手里的木牌，上面雕着只玛瑙兔子的模样，耳朵上缠着银丝，活脱脱就是守护兔的翻版，连红宝石眼睛的位置都嵌着两颗赤小豆。“给你的生辰礼。” 他刚把木牌递过来，就被三郎一把抢过去揣进怀里，“雕得不如我！” 说着从背后摸出个更大的玩意儿 —— 是只半人高的兔子风筝，翅膀上画着连片的海棠花，颜料还没干透，蹭得他衣襟上都是粉。
大郎从书房出来，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 “沈氏生辰记”，边角卷得像朵喇叭花。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小楷说：“按祖制，五岁生辰要去祠堂拜祖，还要戴新打的长命锁。” 他从袖中取出张图纸，上面画着只海棠形状的银锁，“我让人打了银坯，上面的花纹还得劳烦谢公子刻。”
谢景行刚点头应下，沈清辞的守护兔突然从发间跳下来，顺着廊柱往祠堂方向跑，银丝耳朵直挺挺的像两根小天线。血脉簪的红光也跟着往那边晃，宝石里的影子变得清晰：祠堂的供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巴掌大的锦盒，盒面上绣着暗金色的 “萧” 字，针脚细密，和之前发现的玉佩纹样如出一辙。
“祠堂有动静！” 沈清辞拽着谢景行的手就往那边跑，鸿光铃的金环在腕间撞出急促的响。众人跟着跑到祠堂，只见供桌中央的锦盒正微微颤动，像里面藏着活物，盒盖缝隙里透出缕极淡的黑烟，落在供桌的红布上，烧出个针尖大的黑洞。
三郎举着墙角的铁锹就要砸，被大郎拦住：“别莽撞。” 他从供桌下摸出双竹筷，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 里面躺着只羽毛翠绿的小鸟，腿上系着根红绳，绳头绑着块极小的桃木牌，上面用朱砂刻着个 “宫” 字，笔画边缘还沾着点金粉，和鸿光铃的金环是同一种光泽。
“是信鸽。” 谢景行解下桃木牌，背面用西域文写着行小字，墨迹发灰，像是用烧焦的树枝写的：“月圆之夜，宫墙见。” 他的指尖捏着木牌发烫，“是宫里的萧党余孽发来的，月圆正好是清辞生辰那天。”
五郎翻着《西域文字考》，手指点着其中一页的注解：“这字是萧氏特有的暗号，每个字母都要倒着读，翻译过来是…… 要在生辰宴上动手！” 他话音刚落，那只绿鸟突然扑腾着翅膀撞向供桌，“咚” 地一声掉在地上，嘴里吐出颗米粒大的黑珠，滚到沈清辞脚边。
“是西域的传信珠。” 四郎捡起黑珠，放在阳光下细看，“里面可能藏着密信。” 他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些透明的液体滴在黑珠上，珠壳渐渐融化，露出张卷成细条的绢纸，上面用胭脂写着：“寿宴有诈，勿食外物”，字迹娟秀，还沾着点海棠花粉 —— 是苏婉卿的笔迹。
“娘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沈清辞攥着绢纸，血脉簪的红光突然裹住黑珠的残渣，在供桌上烧出个小小的海棠印。守护兔也蹦到供桌上，用银丝耳朵在地上画圈，把锦盒围在中间 —— 圈子里的地砖突然陷下去半寸，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块碎玉，上面刻着半个 “卫” 字，断口处还很新，像是刚被掰碎的。
“是护卫的令牌。” 大郎认出玉牌的样式，“看来府里有萧党的内应，把令牌掰碎传信。” 他把碎玉收好，眼神沉了沉，“既然他们送上门来，咱们就顺水推舟，让他们自投罗网。”
接下来的三天，沈府表面上依旧热闹地筹备生辰宴，暗地里却布下天罗地网。三郎带着护卫在院墙四周挖了浅浅的壕沟，里面埋着些竹制的响铃，说是谁要是敢翻墙，保证十里外都能听见动静；他还在石榴树上挂了串铜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正好能盖住机关启动的声音。
五郎把《机关术》里的陷阱图抄了满满一本，贴得满院子都是。厨房门口画着 “翻板阵”，说是能让小偷掉进装满面粉的缸里；回廊拐角标着 “绊马索”，其实是用丝线缠着铃铛，一碰就响。他还特意在沈清辞的座位下装了个小机关，能弹出块铁板护住裙摆，防止有人下毒。
四郎配了些能让人暂时动弹不得的药粉，装在小巧的瓷瓶里，分给每个人随身携带。他还在院子的香炉里混了些安神的药草，说是既能驱虫，又能让好人精神，坏人犯困。药箱最底层藏着瓶特制的解毒剂，瓶身上画着只兔子，说是专门给沈清辞准备的。
谢景行忙着刻银锁，银坯在他手里渐渐有了形状。锁身上的海棠纹层层叠叠，最中间的花瓣里刻着个极小的 “鸿” 字，和沈清辞血脉里的印记一模一样。他还在锁扣处藏了个机关，轻轻一按就能弹出根细针，针尖淬了四郎配的药粉，说是以防万一。
大郎则在书房里清点宾客名单，把与萧党有牵连的官员都做了标记，还让人去查这些人家眷的底细。他偶尔会拿着那本《沈氏生辰记》翻看，指尖总在某一页停留 —— 上面记载着沈氏女眷五岁生辰时，血脉簪会显现 “惊鸿” 印记，只是后面的字迹被虫蛀了，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沈清辞的日子过得像泡在蜜里。白天看谢景行刻银锁，偶尔递块海棠酥给他，银锁的银光与鸿光铃的金光相碰，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下午跟着五郎学写 “寿” 字，墨汁总蹭到脸上，被三郎笑话成 “小花猫”；晚上苏婉卿会给她讲先祖的故事，说以前有位沈氏姑娘，五岁生辰时能用血脉簪引来蝴蝶。
生辰前一天傍晚，宫里突然派人送来贺礼。领头的太监尖着嗓子喊 “圣旨到”，却没真的展开圣旨，只让人抬着口大木箱进来，说是皇上惦记沈姑娘生辰，特意赏赐的西域珍品。那太监的眼睛总往沈清辞腕间瞟，尤其盯着鸿光铃的金环不放，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丝贪婪。
“替我谢过皇上。” 大郎接过赏赐清单，上面写着 “西域葡萄一篮、云锦两匹、夜明珠一颗”。等太监走后，他立刻让护卫把木箱抬到偏院，三郎抄起铁锹就要开箱，被四郎拦住 —— 他拿出根银针往箱缝里探，针尖立刻泛了黑。
“有毒气。” 四郎往箱盖上撒了些药粉，冒出缕缕青烟，“里面的东西怕是都被动了手脚。” 护卫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果然见那篮葡萄泛着诡异的蓝光，云锦里掺着细小的针，夜明珠的底座刻着个 “萧” 字，与之前的玉佩如出一辙。
“这葡萄碰了就会发痒，” 四郎用银簪挑了颗，葡萄皮立刻裂开，流出墨绿色的汁，“云锦里的针淬了麻药，夜明珠能发出引蛇的气味。” 他把这些东西都扔进特制的瓷缸里，倒上药水，瞬间冒出黑烟，“还好发现得早。”
谢景行摸着夜明珠的底座，突然发现 “萧” 字的笔画里藏着个更小的字：“卫”，和那半块碎玉上的字迹一模一样。“看来内应就是姓卫的护卫。” 他把底座收好，“今晚就能揪出来。”
果然，三更时分，偏院传来动静。护卫们抓住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负责看守偏院的卫姓护卫，他怀里还揣着那半块碎玉，正想把木箱里的 “证据” 偷出去。面对铁证，卫护卫只能招认，他是萧贵妃安插在沈府的眼线，本想借生辰宴制造混乱，趁机偷走萧党勾结吐蕃的账册。
“萧贵妃？” 大郎的眼神冷下来，“萧侍郎的妹妹，藏得够深的。” 他让人把卫护卫捆起来，等生辰宴后再交给京兆尹，“现在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是账册。”
沈清辞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动静。鸿光铃的金环在帐顶转着圈，与血脉簪的红光缠成小小的光球，守护兔蜷缩在光球里，银丝耳朵偶尔动一下，像是在监听什么。她摸了摸枕边的木牌，谢景行雕的兔子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突然觉得这生辰前的夜晚，藏着好多秘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沈清辞的鸿光铃突然响了，不是清脆的叮铃，是低沉的嗡鸣。她凑到窗前一看，只见院子里的海棠树影下，有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手里拿着块亮晶晶的东西，像是…… 夜明珠？
守护兔突然从床上跳下去，顺着窗缝钻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听见院外传来声极轻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沈清辞披衣下床，刚推开房门，就看见谢景行站在海棠树下，手里捏着那颗刻着 “萧” 字的夜明珠，守护兔正叼着片衣角从树后跑出来，衣角上绣着半个 “卫” 字。
“是卫护卫的同伙。” 谢景行把夜明珠收好，指尖沾着点泥土，“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他摸了摸沈清辞的头，“别担心，明天生辰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晨光爬上院墙时，沈府又热闹起来。三郎正指挥着小厮挂灯笼，五郎在写最后一张 “寿” 字，四郎在检查香包的绳子，大郎则在祠堂里摆放拜祖的祭品。沈清辞坐在廊下，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即将到来的五岁生辰，会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
她摸了摸腕间的鸿光铃，金环在晨光里闪着光，像是在说：准备好了吗？好戏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