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赵衡端着一大碗卤肉出了院门。
对门王卓家院里,李秀梅正晾着衣服,王卓蹲在檐下,一口一口抽着旱烟,眼神发直,显然还被早上的事儿惊着。
“王大哥,嫂子。”赵衡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那两人身子一僵,齐齐望了过来。王卓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手里的烟杆差点掉在地上,整个人都绷紧了。
“赵……赵兄弟,有事?”王卓的嗓子发干。早上赵衡那副样子,真能吓死人。
赵衡没理会他的紧张,把手里的粗瓷碗往前一递,脸上是少有的平和:“弄了个卤肉的方子,做了点下水,孩子吃不完,给你们尝尝。”
碗里的卤肉切得方正,酱色肉块上挂着透明的肉冻。香料和肉混合的味道直接往人鼻子里冲。李秀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昨天这股香味在她家院子里飘了半天,馋得她口水直流。
“哎呦!这哪好意思!”李秀梅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已经伸了出去,一把接过了碗。
碗入手温热,沉甸甸的分量十足。她咽了口唾沫,咧开嘴笑:“赵兄弟这手艺真没得说,这香味,勾人魂呐!快进屋坐会儿?”
“不了,家里还有事。”赵衡摆手,“不值钱的下水,嫂子别嫌弃。”
王卓看看那碗肉,又看看神色平静的赵衡,心里的那股紧绷感消散了。他想起了早上赵衡护着娃的狠劲,再看现在这个举动,心里头五味杂陈。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声音闷闷的:“赵兄弟太客气。早上的事……来福家那事,你别往心里去,那两口子就那德行。”
“我没放心上。”赵衡的语气很淡,目光却很认真,“以后果果和铁蛋,还要麻烦两位多看顾。我在家还好,我要是出门了,他们要是被人欺负了,两位能搭把手说句话,或者给我送个信,赵某记着这份情。”
这才是赵衡送肉的目的。
赵衡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孩子。赵来福那两口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今天是被吓住了,可难保赵衡一走,他们不把气撒在孩子身上。远亲不如近邻,王卓和李秀梅是村里少数的老实人,可以处。
王卓不是傻子,一听就懂了。
他用力点头:“放心,赵兄弟。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孩子的事就是大家的事。铁蛋和果果都是好孩子,谁敢动他们,我王卓头一个不答应!”
李秀梅也抱着碗,赶紧接话:“就是!来福家那婆娘就是个搅屎棍,我们早看她不顺眼了!你放心忙你的,家里有我们呢!”
有了他们的保证,赵衡心里踏实了。
赵衡再次道了声谢,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看着赵衡的背影,李秀梅用胳膊肘顶了顶王卓:“当家的,你看,我就说赵衡不一样了吧。这人,懂礼数,也懂人情。哪像以前,就知道念书,见了人头都不抬一下。”
“是不一样了。这是在给娃铺路。对外面的人是条狼,对自己人……真舍得下本钱。这一碗肉,够咱们家吃半个月了。”
李秀梅掂了掂手里的碗,满脸喜色:“管他呢,有肉吃就行!我拿筷子去,咱们也尝尝!”
她拿来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下一刻,她眼睛瞪得滚圆。
太好吃了!这味道,简直是神仙吃的肉!
……
接下来的两天,村子安静得反常。
赵来福一家人跟消失了一样,连他们家的两个孩子都没出过门。村里人再见到赵衡,态度也变了,过去的轻视和可怜,现在全变成了敬畏和躲闪。
赵衡完全不在乎这些。
他用这两天,把杂货铺买来的八斤二两石蜜,全变成了“蜂糖”。
第二次做,赵衡的动作更加熟练。
熬煮,过滤,提纯……每个步骤都准确高效。
最后一批白色的糖霜从锅里刮出来,堆在油纸上,装满了两个更大的陶罐。赵衡掂了掂,这次的产量,起码有五斤半。
看着这两大罐白糖,赵衡的心情和第一次完全不同。
它们不再是救命的钱,它们只是一个数字,是计划的第一步,是启动后续所有事情的资本。
第三天,天还没亮透。
赵衡再次背上竹筐,把两个陶罐小心放进去,用干草和布巾塞得严严实实,动身前往青阳镇。
这次赵衡走得不急。
他的步子很稳,腰杆挺得笔直,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躲躲闪闪的“傻大个”。怀里揣着的几两碎银和铜钱是底气,而竹筐里价值五十多两银子的白糖,更是让他有了和任何人谈条件的资格。
赵衡直接去了福满楼。
门口的伙计一看见赵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手里的抹布一扔,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哎呦!壮士,您可来了!我们钱掌柜天天盼着您呢!快请进,里边请!”
赵衡被直接领进了上次的雅间。
钱掌柜人没到,笑声先到了,隔着门就传了进来:“壮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一进屋,两只眼睛就钉在了赵衡放在桌上的竹筐上,那股热情,比见了他亲爹还厉害。
“钱掌柜客气。”赵衡点了下头,说话直接,“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好好好!”钱掌柜激动地搓着手,亲自走上前,动作轻柔地帮赵衡把竹筐里的两个陶罐搬了出来。
他揭开布盖,看到里面装得满满的,雪白一片的蜂糖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巨大的喜悦从他脸上炸开。
“壮士真是信人!真乃神人也!”钱掌柜的声音都在发抖。
就靠着上次赵衡留下的那点样品,他做了几道新甜品,托关系送到了县太爷府上。县太爷吃完,赞不绝口,还赏了他东西。钱掌柜很清楚,这“蜂糖”,就是福满楼压过镇上所有对手的独门武器!
“老规矩。”赵衡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平静。
“自然!自然!”钱掌柜连连点头,亲自去拿戥子,动作比上次还要小心。
他把两个陶罐里的白糖都倒在油纸上,一座白色的小糖山堆在桌上,散发着一股清甜。
“壮士,您看,总共……五斤六两!”钱掌柜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喜悦。
赵衡心里算了下,和自己估摸的差不多。八斤二两的石蜜,提炼出五斤六两的白糖,出糖率非常高了。
“一斤十两银子,五斤六两,就是五十六两纹银!”钱掌柜拿起算盘,手都在抖,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壮士,以后您有多少这蜂糖,我们福满楼就要多少!价格只会更高!这五十六两,钱某现在就给您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