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稻田在芒种这天翻起了碧绿色的浪,新插的秧苗在风中舒展叶片,根须在浅浅的水田里交织,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绿网。林澈赤着脚站在田埂上,泥水没过脚踝,带着地脉特有的温热。灵犀玉在他袖口轻轻颤动,玉面投射的星图上,清河镇的光点正随着稻浪起伏,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赵叔说今年的秧苗比往年扎得深。”小石头扛着锄头跑过来,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泥点,布偶被他挂在锄柄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他让我问问,是不是祁连山的星泉灵气还在起作用?”
苏凝蹲在田边,将一株歪倒的秧苗扶正。她的指尖刚触到水面,墨玉便泛起淡淡的紫光,水田里立刻升起细密的气泡,气泡破裂时,能看到微小的光粒融入秧苗的根系。“是地脉在回应。”她笑着说,“你看这些气泡,是地脉在给秧苗‘喂’灵气呢。”
不远处的打谷场上,王大户正指挥着家丁调试新做的水车。水车的木轮浸在渠水里,转动时带起一串水珠,阳光下像散落的珍珠。“林先生,这水车可比往年转得快!”他扯开嗓子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渠里的水好像自己往田里跑,省了不少力气!”
林澈抬头望去,水渠里的水流确实比往常湍急,水面上泛着一层极淡的金光,顺着水流的方向蜿蜒,最终汇入稻田。这是地脉脉动的痕迹——自从天轨的圆环闭合后,清河镇的地脉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灵气顺着水脉、土脉自然流转,连农具都仿佛沾了灵性。
午后的日头渐烈,孩子们带着草帽,提着竹筒给农人送水。阿宝跑得最快,竹筒里的薄荷水晃出不少,却依旧咧着嘴笑:“林先生,苏姐姐,王婆婆说喝完水要给我们讲焚心谷的故事!她说那里的野草能自己灭火,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林澈接过竹筒喝了一口,薄荷的清凉混着井水的甘甜,驱散了暑气,“不过那些草不是天生会灭火,是被星辰之力‘教’会的。就像这些秧苗,也在学着跟地脉做朋友。”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围着他追问不停。小石头索性放下锄头,用泥块在田埂上画起焚心谷的地图:“这里是心相池,那里是祭坛……我们当时就是在这里跳引星舞,把邪气赶跑的!”他手舞足蹈,布偶的影子投在泥地上,像个跟着比划的小卫兵。
傍晚收工时,夕阳将稻田染成金红色。林澈站在石桥上,望着镇民们扛着农具回家,炊烟从各家屋顶升起,与稻浪的香气混在一起,酿出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灵犀玉突然投射出一幅长卷般的影像:
——沉星谷的牧民正在给牛犊喂奶,谷口的封印草开着黄色的小花;
——望月湖的渔夫收起渔网,网里的鱼虾闪着银光,水镜亭的倒影里能看到他们的笑脸;
——定慧寺的小和尚在扫落叶,扫帚划过地面的纹路,竟与星轨暗合;
——北境的不冻湖边,名叫莲生的婴儿正在学爬,小手拍打着地面,激起一圈圈微弱的光纹……
这些影像在玉面上流转,最终都汇入清河镇的稻田,化作稻浪里的一缕金光。
“地脉的脉动,其实是所有生命的心跳声。”苏凝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束刚摘的蓝花,花瓣上的星纹在暮色中依旧明亮,“我们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心跳里。”
林澈接过蓝花,插进石桥的石缝里。去年冬天堆的雪人早已融化,但雪水渗入石缝,竟让这束花在没有土壤的地方也能绽放。“就像这花。”他轻声说,“只要根还连着地脉,在哪里都能生长。”
晚饭时,祠堂的长桌上摆满了新摘的蔬菜:翠绿的黄瓜、紫红的茄子、嫩黄的玉米。王婆婆给每个人的碗里都盛了一碗新米粥,米粒饱满,熬得稠稠的。“尝尝,这是用东荒地的新米熬的。”她笑得满脸皱纹,“虽然还没完全成熟,但已经有了米香,明年肯定是个好收成。”
席间,赵猛说起镇上的新打算:打算在东荒地旁边盖个谷仓,用西域种子的秸秆做屋顶,据说能防潮;还要请定慧寺的僧人来给谷仓画个聚灵阵,让粮食存得更久。“等秋收了,就把各地的朋友都请来做客。”他举杯道,“让他们尝尝我们清河的米,看看我们种的蓝花!”
夜色渐深,稻田里传来青蛙的合唱。林澈和苏凝坐在学堂的窗边,看着月光洒在蓝花丛上,花瓣的蓝光与星光交融,在地上织出一张光网。灵犀玉的星图上,天轨的年轮又厚了一圈,这一圈的纹路格外清晰,带着稻浪的起伏、水流的蜿蜒、还有无数双脚印的痕迹。
“明天该给西域的种子除草了。”苏凝轻声说,指尖在玉面上划过清河镇的光点,“小石头说要带着孩子们比赛,看谁除得又快又干净。”
林澈点头,望着窗外熟睡的镇子。远处的稻田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一片安静的星海。他知道,所谓守护,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壮举,而是像这芒种的稻浪一样,在日复一日的耕耘里,让地脉的脉动与生命的呼吸,永远合拍。
夜风拂过蓝花丛,带来一阵清香。布偶被小石头忘在了窗台上,花瓣的蓝光透过布偶的星纹,在墙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像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