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阁主的斗笠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南方翻涌的雪云,指尖深深掐进腰间玉牌的断口。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雪地上绽开暗红的花——那是赤血祭司的本命血契,此刻碎成齑粉,意味着他最倚重的阵法师已死在陈默刀下。
\"八万玄甲营,走雪脊岭密道。\"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告诉统领,天亮前必须踏平陈默的主营。\"暗卫单膝点地,衣袍上的银线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转眼间便消失在风雪里。
影阁主抬起手,掌心浮起一道幽蓝鬼火,映得他眼底血丝密布:\"执刀人...你以为杀个祭司就能断我血祭?
等玄甲营踏碎你的营寨,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兵卒跪在祭坛前,用他们的血为你祭旗。\"
三十里外的鹰嘴崖,陈默正蹲在篝火旁拨弄炭块。
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他眉骨投下阴影。
身后传来雪粒压断枯枝的轻响,他头也不回:\"苏小姐,这风里裹着胭脂味,比燕将军的酒气好认多了。\"
\"你倒是耳尖。\"苏清漪的声音裹着寒气,她踩着积雪走近,玄色斗篷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片。
月光下,她怀里的檀木匣泛着温润的光,\"京城来的快马,三日前过了玉门关。\"
陈默起身接过木匣,指尖刚触到匣身便顿住——匣底刻着九条隐龙,正是皇家秘造的\"潜龙匣\"。
他抬眼时,苏清漪已掀开斗篷,露出腰间半枚玄铁虎符:\"我抄近道翻了雁回岭,马死了三匹。\"她的鬓角结着冰碴,却仍保持着惯有的冷肃,\"打开吧,你要的东西在里面。\"
木匣开启的瞬间,陈默呼吸一滞。
泛黄的绢帛上,先帝的朱批还带着墨香:\"若有执刀者承吾志,可启玄甲库,调边军虎符。\"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贴身的铜牌,那枚三年前签到得来的旧物此刻烫得惊人。
\"这是...\"苏清漪的指尖悬在铜牌上方,\"监国代令?\"
陈默将铜牌按在遗诏印记上,两者严丝合缝。
他望着跳动的篝火,声音轻得像叹息:\"入赘那日,系统签到给的。
我当时只当是块破铜,没想到...\"
\"所以你三年前就开始布局。\"苏清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冰冷却有力,\"扫院子时在记兵书,劈柴时在练刀劲,连被我母亲罚跪祠堂,都是在等祖庙里的隐藏签到点?\"
陈默低头看她冻得发红的指尖,轻轻反握住:\"那日在祠堂签到,得了《天子望气术》。
我站在祖宗牌位前,突然看见梁上悬着的蜘蛛——它结网不是为了等风,是等猎物自己撞上来。\"
崖下突然传来哨声,三长两短。
陈默松开手,转身走向崖边。
柳如烟的身影从阴影里钻出来,墨绿裙角沾着草屑,手里捏着半片染血的信笺:\"影阁今晚子时血祭,地点沉龙祭坛,要你的首级当引子。\"她歪头一笑,眼尾的泪痣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他们还说,要把你的头挂在祭坛最高处,让北边的蛮子看清楚,大周的执刀人不过是堆烂肉。\"
陈默接过信笺,放在火上烧掉。
火星腾起的刹那,他的\"武道真眼\"扫过柳如烟耳后——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青痕,是影阁特有的追踪蛊。
他不动声色:\"辛苦柳姑娘了。\"
\"不辛苦。\"柳如烟指尖绕着发梢,\"就是你那套'重伤垂死'的戏码,得演真些。\"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灵车的符咒要贴足三十六张,稻草人胸口的机关铜球,得调成你平时的心跳频率。\"
陈默点头:\"燕将军已经带人去布置了。\"他望向东南方,那里有几点火光在风雪中明明灭灭,\"空营的鼓声,该换了。\"
子时二刻,寒鸦渡。
灵车的车轮碾过结冰的河面,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贴着符咒的\"陈默\"——稻草人的脸涂得煞白,胸口的铜球正有规律地震动,\"心跳\"声透过车板,在雪地上荡起细微的波纹。
影阁主立在高处的枯树上,玄甲营的甲胄在雪地里泛着冷光。
他望着灵车,喉结动了动——那心跳声,和陈默在演武场与他对峙时一模一样。\"去。\"他对身侧暗卫下令,\"确认首级。\"
暗卫如狸猫般窜下树,脚尖点着积雪靠近灵车。
他刚伸手去掀车帘,车内突然爆起一团黄符!
暗卫本能后仰,却见符纸在半空自燃,露出里面的稻草人。
他瞳孔骤缩,正要示警,却听\"咔嚓\"一声——铜球裂开,里面滚出半块染血的玉符,正是影阁祭司身上的东西。
\"中计了!\"暗卫嘶声大喊。
同一时刻,四野火把齐亮!
李昭阳的银枪刺破夜空,两万边军铁骑从东西山坳杀出,马蹄踏碎冰层的轰鸣震得寒鸦扑棱棱飞起。
燕无双的长枪挑翻最后一道浮桥,霍云深的雁翎刀架在影阁主退路的必经之路上。
影阁主站在树顶,望着被团团围住的玄甲营,突然笑了:\"你怎知我会来?\"
陈默的声音从北边山崖传来,裹着风雪直刺人耳:\"因为你从来不信人心,只信献祭。\"他立在观星台上,七盏灯笼在脚边依次亮起,红橙黄绿青蓝紫,映得他眉眼如刀,\"而我,等你这一招,已经三年。\"
影阁主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低头望去——黑晶藤蔓正从雪地钻出,像活物般缠住他的脚踝。
更远处,沉龙祭坛方向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原本指向南方的龙气竟缓缓转向,直指他所在的位置。
\"不可能!\"影阁主猛地抽刀砍向藤蔓,黑晶却越砍越多,\"阵法怎么会认主反噬?!\"
陈默抬手,第七盏灯笼的光恰好照在祭坛方向。
雪雾中,一块刻着\"陈氏宗祀\"的残碑缓缓升起,覆满的冰雪簌簌落下:\"它认的不是你——是血。\"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你用了太多无辜者的血祭阵,它渴了。\"
影阁主的玄甲被藤蔓勒出裂痕,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疯癫:\"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我早就在体内种了血蛊——\"他的瞳孔泛起血光,\"寒鸦渡的雪,会变成红色!\"
陈默的\"武道真眼\"里,影阁主体内的蛊虫正疯狂蠕动。
他握紧腰间的玄铁刀,却见柳如烟从暗卫堆里窜出来,手里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他的心脏在左边第三根肋骨下!\"
话音未落,影阁主的胸膛突然炸开!
血雾混着黑晶碎片四溅,柳如烟被气浪掀翻,陈默扑过去接住她。
等血雾散去,雪地上只剩半块染血的玄甲,和一句飘散在风里的低语:\"执刀人...下一次,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女人...\"
陈默望着远处仍在燃烧的灵车,怀里柳如烟的血正渗进他的衣襟。
东南方,空营的鼓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风雪呼啸。
他摸出怀里的铜牌,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这场下了三年的棋,似乎才刚刚到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