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盯着陈默闭起的眼,喉间突然泛起不妙的预感。
密道石壁的晨露顺着她发梢滴落,冰凉地滑过颈侧,在手背溅开一粒微颤的水珠——就在这刹那,陈默的睫毛猛地一抖,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那是内息在经脉中奔涌的征兆。
“叮——”
系统提示音如针尖刺入识海,《机关术总纲·困龙篇》的玄奥图文化作流光,钻入眉心深处。
他睁眼的瞬间,世界变了:视觉穿透石壁,十二根青铜齿轮嵌于墙内缓缓咬合,反向刻纹如蛇行般盘绕其上,正是“困龙锁”的逆阵结构;听觉延伸至百步之外,毒雾正嘶嘶作响,顺着通风口往苏清漪所在的地牢蜿蜒渗透,像一条无声吐信的青蟒。
指尖轻触石壁,粗糙的砂砾感中藏着一丝温差——昨夜劈柴时误触的凹陷,此刻竟随《困龙篇》图谱共鸣,浮现出半枚龙形刻纹,隐隐发烫。
“柳姑娘可知,机关术最妙的不是锁,是解。”陈默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钟鸣余震。
他掌心按向那处凹陷,触感从干涩转为湿润——龙鳞胎记骤然灼热,金光自皮下透出,与石壁刻纹共振。
“咯……吱……”
青铜齿轮开始逆旋,摩擦声闷如地底兽吼,震得头顶积尘簌簌而下,落在肩头如细雪压肩。
柳如烟瞳孔骤缩,她看见青雾倒卷而回,如同被无形巨口吸噬,在半空凝成一道幽绿色屏障,正正封死通往地牢的岔道口。
“你……动了困龙锁的阵眼!”她踉跄后退,腰间密信被气浪掀开一角,露出北境藩王印鉴。
“影阁的千机散遇金属必蚀,你不怕齿轮被腐蚀?”
“千机散蚀金,可这齿轮掺了玄铁与龙血。”陈默扯了扯衣领,布料因毒雾熏蒸而紧贴皮肤,火辣辣地刺痛,“三年前北境矿难,玄铁龙血炉崩毁,影阁派十二死士抢残料……柳姑娘后颈那道疤——”他目光扫过她发丝间若隐若现的旧痕,“是炉渣烫的吧?”
柳如烟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终于明白,方才陈默“踉跄”撞她,并非失衡,而是借力贴近,用体温感知她颈后疤痕的凸起形状——他在验明身份。
更令她脊背发寒的是,他说出的每一处细节都精准如刀,仿佛曾在影阁密室翻阅过她的生死簿。
就在此时,头顶石砖猛然一震。
细灰簌簌落下,紧接着一声闷响撕裂寂静——仿佛有人正以重物撞击墙壁。
“陈默!”赵怀仁的尖嗓混着血沫破空而来,“你那相府赘婿的壳子该剥了!”
话音未落,黑影撞碎石墙轰然跌入!
兵部侍郎左胸插着半截断剑,右手高举染血玉片:“看看这是什么?先帝玉玺残片!有了它,谁还认你那潜龙命格?”
陈默耳廓微动,听心术悄然展开。
三尺之内,赵怀仁心跳快如擂鼓,紊乱中夹杂恐惧;而玉片之中,却无半点龙气震荡的共鸣。
他忽然笑了:“赵大人,真正的玉玺残片该是温润的,您这块……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赵怀仁脸色惨白,嘶吼着将玉片掷向陈默心口。
陈默不闪不避,任由锋利边缘切入掌心。
鲜血涌出的刹那,血珠竟逆流回渗,在玉面勾勒出一行细若游丝的墨痕——“影阁·壬字三号”。
“原来赵大人的后台,是影阁。”陈默拔下玉片,血珠顺指缝滴落,砸在地上绽成梅花状印记,腥气混着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散,“那柳姑娘呢?是来取玉玺,还是来取我这条命?”
柳如烟耳坠在血光里晃了晃,冷玉贴着耳骨微微发烫。
她突然欺身上前,反手扣住陈默腕间脉门——触手之处,血脉跳动如雷,胎记滚烫似烙铁。
“影阁要的从来不是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嘲,“是你们血脉融合时溢出的龙气——潜龙与真龙交缠,能引动天道预言。”
话音未落,陈默腕间胎记忽如火烧,一股暖流逆冲经脉。
几乎同时,地底传来一声清鸣,宛如古琴断弦——
苏清漪佩戴多年的青玉珏挣断丝绦,“嗡”地破壁而至,穿过多重石障直射而来,落入陈默掌心时仍微微震颤,余音绕耳不绝。
两块玉珏相触的瞬间,幽蓝微光流转,密文如活物爬出:“皇陵启,困阵现,双龙合,天道见。”
刹那间,一股暖流自玉珏涌入经脉,仿佛另一道意识正沿着血脉低语——那是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山河崩裂,帝王长叹,九龙腾空而陨。
陈默望着掌心里交缠的龙纹,忽然低笑:“原来苏小姐的玉珏,是皇陵钥匙。赵大人费尽心机引我们来机关城,就是为了这个?”他转头看向赵怀仁,后者正捂着胸口后退,“可惜您找错了人——真正能开皇陵的,是双龙合鸣。”
“放屁!”赵怀仁踉跄撞翻石桌,木腿断裂声刺耳响起,“影阁主说只要拿到《龙脉御守诀》……”
“那您看这个够不够?”柳如烟突然甩出引魂索,玄色绳索如灵蛇般钻入陈默怀中的铜匣——那本是他从相府废墟带回的旧物,锈迹斑斑,一直不知其用。
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龙脉御守诀》残页与面板上的“千日连签奖励”同时显现,正是影阁主念叨了三年的“天道预言”。
陈默望着空中漂浮的残页,眼底闪过精芒。
他咬破舌尖,血雾喷洒在铜匣之上。
暗纹中的青铜龙骤然睁眼,金光迸射!
一道金甲战魂自龙口升起,铠甲残破却杀气冲霄,虚影投在地上拉出数十丈阴影——与苏清漪玉珏中的龙气遥相呼应,震得整座机关城嗡嗡作响,石壁裂纹如蛛网蔓延。
“柳姑娘。”陈默伸手扯下她腰间的密信,展开后露出北境藩王与影阁主的合谋地图,“您说影阁要天道预言,可这地图上的标记……是皇陵里的龙渊剑。真正的幕后黑手,怕不是想借龙气复国?”
柳如烟盯着地图上熟悉的影阁印记,喉结动了动。
她忽然反手将引魂索缠上陈默手腕:“你早知道我在查影阁主?”
“从你后颈的疤开始。”陈默望着战魂虚影逐渐凝实的甲胄,指了指窗外渐起的晨雾——那里比往日厚重三分,泛着诡异的青紫光泽,像是地下火脉躁动所致。
寅时快到了。
皇陵的困阵……该破了。
柳如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东边天际,启明星正隐入晨雾,雾中渐渐浮现出一座九层高塔的剪影,每层檐角都悬着青铜铃铛,无声晃动。
陈默握紧掌心的玉珏,能感觉到龙气在血管里沸腾,灼热如熔浆奔涌。
他望着柳如烟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忽然笑了:“柳姑娘,是选影阁的旧主,还是……新的天道?”
晨雾吞没了足音,也将三人的影子揉成一团混沌。
忽然,一声悠远的梆子响穿透浓雾——
“寅时到——”
九层高塔的影子,正缓缓爬上机关城的砖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