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积水倒映出舞台灯的光晕,好似洒落在地的碎金。
李小明静静地伫立在舞台侧翼的阴影里,战术靴不经意间碾压过一片被踩烂的梧桐叶,叶脉在水泥地面留下了网状的湿痕。
舞台中央,《最炫民族风》的旋律如潮水般在人群中漫涌开来。
李大芬带领的夕阳红队正在排练最后的队形,她手中的广场舞扇子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和谐”二字的金边在灯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李小明的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探员徽章,金属背面刻着的“忠诚”二字,硌得掌心生疼。
这枚徽章是三年前李小明入职特调局时,赵胜男亲手为他别在制服上的。
彼时,赵胜男笑容满面地说道:“这徽章比黄金还要珍贵,因为它能照出人心。”
如今回想起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沉重啊。
\"各单位注意,目标出现。\" 王建军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炸响,电流声让他的语调像被砂纸磨过。
李小明猛地挺直脊背,透过舞台幕布的缝隙向外窥视。
只见三名身着黑色连帽衫的男子正沿着观众席边缘缓缓挪动,他们手中的矿泉水瓶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就在上周,他在社区超市里,刚从孙二楞子的跟班口袋中搜出过同款容器,里面装的正是能够引发集体幻觉的熵增催化剂。
检测仪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荧光屏上的数字像疯长的野草:30...50...70...
这个场景令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三个月前在宠物医院,他同样是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富贵的检测数值急剧攀升,却因犹豫不决而错失了最佳治疗时机。
彼时,王翠花将沾着面粉的手按在他的胳膊上,老人家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说道:“小李啊,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是一生的遗憾,你可要牢记啊。”
【检测到目标(李小明)创伤后应激反应(ptSd)急性发作,和谐能量 - 150 点(当前 8900 点)!】
舞台上的音乐突然停了。
李大芬举着扇子走到侧幕,羊毛卷上还沾着排练时的亮片:\"小明,该你上台调试音响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发白的指节上,\"刚才孙二楞子带着人在后台转悠,说要 ' 揭穿你的真面目 '。\"
李小明跟着她穿过幕布通道,通道两侧堆放着准备用于颁奖的花篮。
康乃馨那馥郁的甜香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上周张大爷在此处摔破药瓶留下的痕迹。
在通道尽头的镜子里,他看到自己警服的第二颗纽扣脱了线,这是昨天帮王翠花修理缝纫机时不小心扯到造成的。
老人家执意要用她孙女的粉色线帮他缝上,还说:“这样才醒目,没那么容易丢。”
\"他们说你在疫苗事件里故意隐瞒了数据。\" 李大芬突然停下脚步,扇子柄轻轻敲了敲他的徽章,\"但我记得,当时是你抱着富贵跑了三站地去医院。\"
舞台灯光陡然间全部亮起,强烈的光线刺得李小明根本睁不开眼。
这时,他听见孙二楞子那犹如破锣般的嗓音从观众席传来:“大家快瞧!就是这小子!上次投毒害死了那么多猫狗,这次又妄图断掉我们的水源!”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李建国握着那把锈迹斑斑的猪肉刀,拼尽全力挤到了前排,刀刃上还粘着清晨剁排骨时残留的肉末。
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我家旺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你这破舞台!”
张爷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手中的竹椅在地面上拖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椅腿上绑着他为孙子精心制作的风车,塑料叶片在这混乱不堪的场景中哗哗作响。
【检测到群体情绪失控,和谐能量 - 200 点(当前 8700 点)!】
李小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备用 U 盘,里面存储着孙二楞子与熵增教派交易的录音。
上周在废弃工厂,他藏在通风管道里录制了这段音频。
此刻,隔着布料,U 盘传来冰凉的触感,却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
“动手!” 赵胜男的声音陡然从耳机里传了出来,携带着 “众生和鸣” 独有的温和能量。
李小明抬起头,看到诸葛铁牛正站在观众席后排,那件蓝色的外卖马甲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这位身材高大的外卖员突然展开红绸扇,以他为中心,金色的 “人间烟火” 领域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喧闹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傻小子,回忆一下旺财首次接种疫苗时的模样。”诸葛铁牛的声音穿透领域传来,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它同样惧怕针头,可还是把爪子伸给你了。”
李小明的瞳孔陡然紧缩。他确实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
旺财蜷缩在救助站仓库的角落里,尾巴紧紧夹着,好似一根绷紧的钢丝。
然而,当李小明伸手过去时,它却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阳光透过铁窗斜斜地洒落进来,为这只金毛犬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些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原来,信任总是与恐惧相伴,只是有人愿意为了信任而鼓足勇气。
检测仪的蜂鸣声蓦地变得尖锐刺耳。
荧光屏上的数字刹那间跳到 85,绿色的波纹仿若一条毒蛇般扭曲蠕动。
此时,三个黑衣人已经拧开了矿泉水瓶,墨绿色的液体正顺着舞台缝隙缓缓下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
这与上次在罐头厂见到的催化剂一模一样。
“不是断水!是投毒!”李小明猛地冲上舞台,右手将检测仪高高举起,荧光屏上的数字在聚光灯的映照下,宛如一个滴血的惊叹号。“大家看仔细了!这是熵增催化剂,和司马金元当年所使用的如出一辙!”
孙二楞子突然从后台冲了出来,他那件花衬衫的领口大敞着,脖子上的金链子在灯光下闪烁,亮得让人眼睛都难以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