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铁牛蹲在和谐事务所门口的青石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和谐契约” 卡边缘的纹路。
初秋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卡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流动的金色能量像是被困在玻璃里的萤火虫,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事务所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作响,门框上 “和谐事务所” 五个红漆字已经有些剥落,露出底下浅棕色的木头底色,那是上周王大爷用毛笔补写时,特意留的 “苍劲笔锋”。
“铁牛,张屠户家的秤又不准了!”
李大芬的大嗓门从巷口炸响,惊飞了电线上栖息的麻雀。
她踩着双红绸舞鞋,蓝布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攥着杆锈迹斑斑的秤,秤砣晃悠悠地打着转,
“今早给王翠花称二斤排骨,回家一称少了三两,那老东西还说‘吃亏是福’,你说气人不气人!”
诸葛铁牛站起身时,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
—— 那是上次在化工厂被司马钢蛋的手下踹的,虽然系统治疗过,阴雨天还是会发作。
他拍了拍李大芬的胳膊,指尖传来老人肌肉的僵硬感,比平时紧绷了许多:“李阿姨别急,我去看看。”
穿过便民菜场时,熟悉的喧嚣似乎淡了几分。
卖豆腐的张婶没像往常那样吆喝,只是机械地往塑料袋里装豆腐,动作标准得像台老旧的机器。
水产摊的老王也没和顾客讨价还价,顾客说多少钱就收多少钱,眼皮都没抬一下。
最奇怪的是孙二楞子,这小子往常总爱插科打诨,此刻却蹲在肉摊旁,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手里的砍刀悬在半空,半天没落下。
“二楞子,发啥呆呢?” 诸葛铁牛拍了拍他的肩膀,触感像碰到块冰。
孙二楞子猛地一颤,眼神聚焦了半秒,又涣散开来:“铁牛哥…… 没事,就是觉得…… 砍肉挺没意思的。”
他的声音平得像张纸,听不出往常的咋咋呼呼,“反正都是肉,剁成块就行,没必要分那么清楚。”
诸葛铁牛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孙二楞子的风格。
上周他还为了猪排骨的肥瘦和张屠户吵了半小时,说 “凭啥瘦的要贵五毛”,怎么才过几天就变得 “与世无争” 了?他悄悄激活 “真实之眼”,淡蓝色的光晕扫过菜场,所有居民的头顶都飘着层极淡的白雾,像刚烧开的水冒出的蒸汽。
【检测到异常精神场:“绝对和谐”(初级)。特征:个体意志弱化,冲突欲望降低,对差异的容忍度异常提升。污染指数:12%。】
系统提示音比平时冷淡了几分,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
诸葛铁牛想起王建军被捕前说的话 ——“绝对和谐是熵增的终极伪装”,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快步走向张屠户的肉摊,远远就看见王翠花站在摊前,手里拎着个空塑料袋,表情平静得诡异。
“张屠户,少了三两排骨。” 王翠花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念菜名。
张屠户头也不抬地从案板上割下块肉,扔进她的袋子:“补上了。”
“不用补。” 王翠花把肉推回去,“多点少点没关系,没必要计较。”
诸葛铁牛的瞳孔骤然收缩。王翠花可是出了名的 “斤斤计较”,上次他送外卖迟到三分钟,她追着骂了半栋楼,怎么可能对少了三两肉毫不在意?
他冲过去按住塑料袋,指尖的和谐能量顺着接触点涌入王翠花体内
—— 那股熟悉的暖流刚进入她的经脉,就像掉进了冰窖,瞬间变得滞涩。
“王阿姨,这不是计较的事。” 诸葛铁牛刻意提高音量,
“他少你三两,就是骗了你五块二,这钱够你买两袋洗衣粉了。”
王翠花的眼皮跳了跳,眼神有了丝波动:“洗衣粉…… 好像是挺贵的。”
她突然捂住太阳穴,“不对…… 我刚才怎么觉得…… 少点肉也没啥?”
【检测到 “绝对和谐” 场域波动,和谐能量消耗 + 5 点(当前余额:6830 点)。】
张屠户突然放下砍刀,脸上露出僵硬的笑。
“是我不对,我赔您五块二。”
他从钱箱里抽出五块钱和两个一毛硬币,整整齐齐摆在案板上,“以后您来买肉,我多给您称一两,就当赔罪。”
这更不对劲了。张屠户是出了名的 “铁公鸡”,上次给多了半两油渣都要追出去要回来,今天怎么突然大方了?
诸葛铁牛的 “真实之眼” 扫过他的手腕,那里戴着块崭新的电子表,表盘上的图案是只展开翅膀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和熵增教派的标志有七分相似。
“这表挺好看。” 诸葛铁牛指着手表,“在哪买的?”
张屠户的眼神闪了闪,像是在回忆。
“昨天有人送的,说是‘和谐社区’活动的纪念品。” 他突然抓住诸葛铁牛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铁牛,你不觉得这样挺好吗?大家不争不吵,安安静静的,多和谐。”
他的指甲嵌进诸葛铁牛的皮肉,眼神里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没必要分什么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大家的,所有东西都一样,所有人都一样……”
“张屠户!你疯了!”
王翠花突然喊了一声,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那是我的钱!你凭啥说给就给?” 她的脸涨得通红,像是从梦里惊醒,“我跟你说,少了三两肉必须补!不然我投诉到市场管理处!”
诸葛铁牛松了口气。
王翠花的反应证明 “绝对和谐” 还没完全侵蚀她的意识。
他反手按住张屠户的肩膀,和谐能量顺着掌根注入 —— 这次没有遇到阻碍,暖流像开水烫雪般冲散了他眼底的狂热。
“张叔,你刚才说啥胡话呢?” 诸葛铁牛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严厉,“做生意得讲诚信,少一两都不行。”
张屠户愣在原地,看了看案板上的钱,又看了看王翠花,突然打了个寒颤:“我…… 我刚才怎么了?” 他摘下手表扔在地上,“这表不对劲,戴上它总觉得…… 啥都无所谓了。”
【检测到 “绝对和谐” 场域出现裂痕,奖励和谐能量 + 15 点(当前余额:6840 点)。】
诸葛铁牛捡起手表,表盘上的蝴蝶图案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翅膀边缘有细小的齿轮纹路。
他突然想起今早路过社区花园时,看到几个孩子在追一只机械蝴蝶
—— 那玩意儿飞得极稳,翅膀是淡蓝色的,停在月季上时,翅尖会滴下透明的液珠,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液珠恐怕就是 “绝对和谐” 的催化剂。
“李阿姨,你见过这种蝴蝶吗?” 诸葛铁牛举起手表,蝴蝶图案在阳光下投射到地面,像只展翅的幽灵。
李大芬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拍大腿。
“见过!昨天下午在社区广场看到好几只,蓝盈盈的,特别好看。张大爷还说‘现在的风筝做得真像’,伸手去抓,被蜇了一下,当时就说‘被蜇一下也没啥’,现在想想怪得很!”
诸葛铁牛的心沉到了谷底。
张大爷平时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叨半天,怎么可能对被蜇 “没啥感觉”?他转身就往社区广场跑,孙二楞子和王翠花也跟了上来 —— 孙二楞子说 “反正砍肉也没啥意思”,王翠花说 “得去看看张大爷是不是也被‘和谐’了”。
广场上的景象比菜场更诡异。
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动作整齐得像复制粘贴,连扭头的角度都分毫不差,《最炫民族风》的音乐还在放,却没人跟着唱,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 “沙沙” 声。
打太极的大爷们闭着眼睛,招式缓慢得像电影慢放,张大爷站在最前面,双手平举的姿势保持了至少五分钟,指尖的血珠滴在太极服上,他却浑然不觉。
“张大爷!”
诸葛铁牛冲过去握住他的手腕,老人的脉搏慢得吓人,每分钟只有五十五下。
和谐能量刚注入他的体内,就听到 “嗤” 的一声轻响,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张大爷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 刚才…… 好像在做梦…… 梦见所有人都穿着白衣服,走路都踩着同个步子……” 他看着指尖的血珠,“咦?我手怎么破了?”
【和谐能量消耗 + 20 点(当前余额:6820 点)。检测到 “绝对和谐” 源头:社区花园假山区域。】
诸葛铁牛抬头望向花园,那里的月季开得异常繁盛,粉的、红的、黄的挤在一起,颜色艳得像假的。
最奇怪的是,那么多花,却看不到一只蜜蜂蝴蝶,连平时总在花丛里窜的野猫都不见踪影。
他想起王建军笔记里的话:“极端的统一必然伴随着生命的凋零”,后背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们在这盯着,别让大家靠近花园。” 诸葛铁牛把手表塞进王翠花手里,“王阿姨,这表你拿着,要是有人戴同款,立刻给我打电话。” 他掏出手机,调出社区地图,花园假山的位置被系统标上了个红色的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