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笆被警车撞断的瞬间,那清脆的声响犹如一根冰锥,径直扎进李小明的耳膜。
此时,他正蹲在修表铺的柜台后面,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一枚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齿轮,试图把它嵌入赵胜男留下的旧怀表机芯里。
这枚怀表的齿轮在三年前的发射塔爆炸事故中发生了变形,他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将其修复到能够运转的状态。
然而此刻,窗外的骚动让他的手猛地一抖,齿轮 “当啷” 一声掉进了装满零件的铜盘里。
“李小明,开门!”钱立群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伴随着特调局制式皮鞋踩碎竹枝发出的脆响,“特调局例行搜查,你涉嫌窃取机密档案,跟我们走一趟。”
李小明慢慢站起身来,指尖轻轻触碰柜台边缘,缓缓地滑过。
修表铺的木质柜台是由社区老槐树的树干改造而成的,其表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洁明亮,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
每一条划痕都对应着一次社区异常事件:
2023 年 3 月 17 日,罐头厂爆发鼠患。
2023 年 7 月 3 日,赵卫国遭遇中毒事件。
2024 年 1 月 22 日,广场舞音箱被人改装……
此刻,这些划痕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好似一串无声的证据。
当他拉开门时,竹篱笆外已围了半圈身着黑制服的探员。
钱立群站在最前列,他定制西装的袖口沾着新鲜的竹绿,显然是刚折断篱笆闯入此地的。
他身后的探员正用金属探测器对那丛从审讯室移栽过来的空心竹进行扫描,探测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李师傅倒是从容淡定。”
钱立群的目光掠过柜台后的座钟,钟摆定格在了 10:17 的位置,齿轮间缠绕着半片银杏叶 。
这是张大爷昨天送来修表时特意留下的,还称 “能安神”。
“听说你最近频繁前往图书馆,对《声波污染防治》很感兴趣?”
李小明的手指在怀表盖内侧缓缓摩挲,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赵”字。
“钱局长这是打趣我了,作为修表匠,自然要懂得一些机械原理。”
他留意到钱立群领口别着的钢笔,笔帽上的黑龙集团标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倒是您上周送来修理的那只劳力士,表盖内侧的划痕还没有处理干净。”
钱立群的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一下。那枚劳力士是高志远送的,表盖内侧刻着 701 实验室的坐标,上周确实送到这里保养。
他挥了挥手,两名探员立刻冲进店铺内,翻箱倒柜的声响撞击在竹制隔扇上,震得挂在墙上写着“竹下修心”的木牌摇摇欲坠。
“仔细搜查!”钱立群的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尤其是那些竹子,我听闻有人喜欢将东西藏在竹节里。”
探员戴着橡胶手套,握住空心竹的竹秆,挤压时发出“嘎吱”声。
李小明移栽的这丛空心竹生长得极为粗壮,竹节间距匀称,最粗的那根直径足有碗口大小,竹皮泛着青绿色的光泽。
这丛空心竹是用赵胜男牺牲现场的竹纤维培育出来的,其根系在花盆里盘根错节,宛如一张大网,还缠绕着一个密封的铁皮盒。
“头儿,这竹子不太对劲!”一名探员忽然大声喊道,手中的探测器在第三根竹秆处剧烈跳动,“里面有东西!”
钱立群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此时,探员正用匕首划开竹皮,青绿色的竹肉之中隐隐透出一圈金属光泽。李小明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悄悄按在柜台下方的暗格之上。
那里藏着老周临死前交给他的硬盘,里面存有701实验室的原始数据。
“慢着。”
李小明突然开口,其声音平静得犹如深潭一般,“这竹子是从静心疗养院移植过来的,里面的金属片是疗养院的标识,不信你们可以查询编号。”
探员的匕首停留在半空中。
钱立群紧紧凝视着李小明的双眼,试图从他的平静神色中捕捉到一丝慌乱,然而他看到的只有自己扭曲的倒影。
钱立群突然放声大笑,接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份文件,说道:“李师傅恐怕是忘了,上周三下午三点,有人用你的权限登录了特调局档案库,下载了高志远的转账记录。”
文件上的登录日志清晰呈现出 Ip 地址,该地址正是修表铺的公共 wiFi。
李小明的手指在暗格处停住,蓦地回想起那天王翠花送来韭菜包子时的场景。
当时,她称社区 wiFi 密码 “广场舞 123” 太过简单,非要他改成 “富贵平安”。
而就在当天下午三点,她的京巴犬富贵真的在路由器旁撒了一泡尿。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李小明弯下腰,从柜台下面拖出一个竹制工具箱,“我的路由器没有设置密码,任何人都可以连接。倒是钱局长,您上周来修理手表的时候,似乎也用手机连接过,对吧?”
钱立群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此时,探员已经划开竹皮,只见里面赫然是一块印着疗养院标识的金属片,其编号与档案记录分毫不差。
他恶狠狠地瞪了探员一眼,随后转身迈向书架,指尖轻轻划过《竹文化大全》的书脊,问道:“李师傅的书可真不少,这本第 384 页夹着什么?”
那页书里夹着一张借阅单,上面显示泄密案发生时,李小明正在协助老周维修电脑。
钱立群轻轻捏着借阅单的边缘,突然觉得指尖有些黏糊。
上面附着的并非灰尘,而是少许墨绿色的粉末,其成分与 701 实验室的菌液完全相同。
“看来是我多虑了。”钱立群把借阅单放进西装口袋,粉末在布料上洇出一个暗绿色的印子,“不过特调局的规矩不能坏,李师傅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吧。”
探员走上前去准备给李小明戴上手铐时,竹篱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李大芬手持广场舞扇,站在警车前方,身后跟着十几位大妈。
那红绸扇在晨光的映照下,犹如一片翻腾的红海。
李大芬喊道:“钱局长,您这是要干什么呀?小明师傅可是个好人!上周他还帮张大爷修理收音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