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浑身湿透、带着浓重酒气的地痞流氓推搡着闯了进来,直奔角落里的蓝芯兰和邻桌的两位女子。
污言秽语伴着猥琐的笑声,瞬间打破了酒馆里原本压抑的沉闷。
老板瑟缩在柜台后,不敢出声。
其他几个酒客也纷纷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那两个年轻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抱在一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惊恐的看着步步逼近的流氓。
蓝芯兰仿佛没有听见那些污言秽语,依旧低着头,看着杯中浑浊的酒液。
直到一个流氓淫笑着伸出手,要去摸其中一个女子的脸,一道冰冷的寒光,毫无预兆的闪过。
很快,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噗嗤——”
利器割裂皮肉的闷响,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那伸出的手臂,齐腕而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出手的,正是蓝芯兰。
她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手中握着一把薄如蝉翼、淬着幽蓝寒光的柳叶刀。刀身纤薄,此刻却滴血不沾。
酒馆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呆了。
“啊——!我的手!我的手!” 断臂的流氓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其他几个流氓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臭娘们!找死!” 他们纷纷拔出随身的武器,凶神恶煞的扑向蓝芯兰。
蓝芯兰的眼神,在抬起的瞬间,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沉静如水的苟且,而是充斥着无边戾气、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从九幽地狱爬出的修罗。
无处宣泄的悲恸,被酒精点燃又被现实彻底引爆的毁灭欲,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忽,在狭窄的空间内辗转腾挪。手中的柳叶刀化作一道道催命的幽蓝弧光,精准、狠辣、毫不留情,每一次寒光闪过,必有一蓬鲜血飞溅。
割喉!穿心!断筋!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美感,只有最原始、最冷酷的效率,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割杂草。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身体倒地的闷响,交织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乐章。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几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流氓,已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死状凄惨。
酒馆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几个客人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老板躲已经瘫倒在柜台后面,浑身猛烈的颤抖。
蓝芯兰站在一地狼藉和尸体中间,素白的裙摆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殷红,如同雪地里绽放的诡异红梅。
她微微喘息着,握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体内那股狂暴的杀意尚未平息。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空洞,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另一个雨夜,另一场屠杀。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再次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倾盆的雨幕。玄色的大氅被雨水打湿,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正是狄尚,身后跟着几名气息沉稳的护卫。
狄尚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和血腥,最后落在中央那个眼神空洞的白衣女子身上。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眼底深处瞬间翻涌起复杂至极的情绪——震惊、痛心、了然……还有深深的怜惜。
他没有问一句“为什么”,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尸体一眼,只是对身后的护卫首领使了个极其冰冷的眼色,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清理干净。”
护卫首领心领神会,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处理现场,顺手甩给老板几锭银子。
蓝芯兰仿佛才察觉到狄尚的到来,她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求救,没有解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人一眼,只是麻木的、踉跄的迈过门槛,重新走进了外面倾盆的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长发黏在脸上、颈间,单薄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过分纤细的身形。
雨水冲刷着她脸上、手上的血迹,留下蜿蜒的淡红痕迹,又迅速被更大的水流冲散。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空旷的街道上走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刺骨的寒意却比不上心底万分之一。
这样也好,就没人能看见她脸上的泪水了。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不分彼此,肆无忌惮的流淌。
狄尚沉默的撑开一把宽大的油纸伞,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距离。他没有试图靠近,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固执的为她遮挡着头顶的一片风雨。
玄色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守护者,在滂沱大雨中,为她隔开了一方小小的、安静的天地。
蓝芯兰没有回头,似乎全然不知身后有人。她只是不停的走着,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方向。
压抑了太久的悲痛,如同被强行堵塞的洪流,终于在这一刻,在这冰冷雨水的冲刷下,在酒精和血腥的双重刺激下,再也无法遏制。
起初,只是肩膀微微的颤抖,若有若无的抽泣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中。
渐渐的,那抽泣声越来越大,压抑的呜咽从喉间溢出。
终于,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嚎撕破了雨幕。
蓝芯兰突然停下脚步,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双手死死捂住脸,却捂不住那崩溃决堤的悲伤。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像个失去一切的孤魂,在空旷无人的雨巷中,放声痛哭。
哭声悲恸欲绝,混合着雨声,回荡在寂寥的街道上,充满了对逝去亲人的无尽思念,对命运不公的绝望控诉,以及手染鲜血后的自我厌弃。
狄尚撑着伞,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心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紧抿着唇,下颌绷紧,握着伞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想上前,想将她拥入怀中,想替她挡下所有的风雨和痛苦。
但他知道,此刻的蓝芯兰,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场彻底的宣泄。
他只能这样沉默的站在她身后,用自己的方式,给她一个可以尽情哭泣、无需顾忌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