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自那日从承乾宫回来后,便愈发沉默。苏棠送去的两匹杭绸,她只让宝鹃仔细收着,并未动用。承乾宫那边也再无异动,仿佛那日暗藏机锋的交谈从未发生过。
苏棠并不急于再次出手。她依旧每日过着看似规律的生活,偶尔翻看些游记杂谈,或是打理宫中的花草,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关于四阿哥,她按捺下了所有打探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日,皇帝胤禛心情似乎不错,在养心殿批阅奏折间隙,召了几位低位妃嫔前去伴驾说话,其中便有近来\"颇识趣\"的祺贵人。
苏棠接到口谕,选了一身鹅黄色绣缠枝莲的旗装,清新明快,发间只簪一支珍珠步摇,显得娇俏可人。
养心殿内熏着龙涎香。胤禛坐在御案后,眉宇间带着倦色。几位妃嫔按位次坐在下首,屏息静气。胤禛例行公事地问了些日常。轮到苏棠时,她起身回话,声音清甜:\"回皇上,臣妾近日在看些杂书游记,偶尔也学着打理花草。\"
\"哦?\"胤禛抬眸,\"都看了些什么杂书?\"
苏棠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臣妾愚钝,那些经史子集看着头疼,倒是喜欢看些游记。前日看到一本前朝人写的《南行随笔》,里面说到南边百姓以竹筒引水灌溉梯田,觉得甚是有趣。\"
她刻意选了个与水有关的例子,既呼应了上次御花园的\"治水之言\",又显得自然不做作。
胤禛果然来了兴致:\"竹筒引水?细细说来。\"
\"书上说,那竹筒一节节相连,从山涧引水到田里,既不用费力挑水,又能让高处的水流到低处。\"苏棠说得生动,还用手比划着,\"臣妾想着,这法子虽简单,却实在巧妙。可见百姓们的智慧是无穷的。\"
她故意用浅白易懂的语言描述,显得真诚又带着几分天真。
胤禛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深思。他近日正为各地水利工程耗费巨大而烦心,这竹筒引水之法虽小,却透着巧思。
\"你能从杂书中看出这些,倒是有心。\"胤禛语气缓和了些。
苏棠适时地低下头,带着几分羞怯:\"臣妾就是觉得有趣,胡乱想想。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原不该拿来烦扰皇上的。\"
这时,殿外传来孩童嬉笑声。胤禛的眉头微蹙。
苏棠装作被笑声吸引,露出向往的神色:\"孩子们的笑声真好听,听着就让人开心。\"她转头看向胤禛,眼神纯净,\"若是后宫能多些这样的笑声,皇上处理朝政之余,也能松快些。\"
这话说得极其讨巧,既表达了对皇嗣的期盼,又暗含对皇帝的关心,还丝毫不越矩。
胤禛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脸色柔和了许多:\"你倒是个会疼人的。\"之后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苏棠又说了些打理花草的趣事,用现代植物学的知识解释为什么有些花喜阴、有些喜阳,说得通俗有趣,让整日面对朝政大事的皇帝觉得很新鲜。
\"没想到养花还有这许多讲究。\"胤禛难得地露出笑意。
\"臣妾也是慢慢摸索的。\"苏棠甜甜一笑,\"就像皇上治理天下,也是日积月累的经验呢。\"她巧妙地把小事往大事上引,既显示了自己的见识,又不忘捧皇帝一句。
从养心殿出来时,苏棠能感觉到皇帝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有点小聪明、懂得关心人、又能给生活添趣的解语花。这样的女子,既不会让皇帝觉得威胁,又值得宠爱。
回到承乾宫,苏棠仔细回想着方才的每一句话。她刻意用了很多现代人习惯的表述方式,把复杂的事情说得简单有趣,这让她的谈吐在众多妃嫔中显得独特又不突兀。
\"小主今日在皇上跟前说得真好。\"景泰递上茶盏。
\"不过是说了些家常罢了。\"苏棠抿了口茶。她知道,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既要展现价值,又要懂得藏拙。现在的她,只需要做好一个可人的宠妃就够了。
她想起今日在养心殿外听到的孩童笑声。那是三阿哥的声音。现在确实不是提及四阿哥的时机,但她可以慢慢在皇帝心中种下重视皇嗣的种子。
至于那些现代的见解,她要像今天这样,一点点地、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让皇帝觉得她是个有趣的人,愿意和她说话,这就够了。
夜色渐深,苏棠铺开信纸给家中写信。她用家常语气写道:\"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近日学着养花,才知道一花一木都有它的习性,强求不得。想来朝政大事也是如此,要顺应天时人事......\"
这封信,既报了平安,又适当地传递了她对前朝之事的理解——当然,是以一个后宫女子能理解的程度。
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现在,她至少已经让皇帝记住了她——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而是一个有趣又懂事的女子。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