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东翼的回廊狭长如甬道,墙面上悬挂的古老织锦挂毯受潮气侵蚀,早已辨不清原本的图案,只在火把跳动的光线下,显露出一片片暗沉的色块。潮湿的冷空气裹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每走一步,靴底都能蹭到地面凝结的薄霜,而火把投射的人影,则在墙壁与挂毯间忽长忽短地晃荡,像极了暗处蛰伏的鬼魅。
叶燃甩了甩还泛着酸麻的手臂,指节因为刚才攥紧武器而泛着白。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啧,这维克多的人跟幽灵似的,阴魂不散。刚才那俩家伙,要不是你提醒得快,我这条胳膊怕是要留在这里了。”
凌曜没有立刻接话,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挂毯上那些晦涩的纹路里,指尖偶尔会轻轻拂过墙面的砖缝——那是刚才躲避触发式陷阱时,记下的安全标记。直到确认周遭没有新的机关痕迹,他才缓缓抬眼,看向叶燃:“‘管家’阵营守在这里这么久,比我们熟古堡结构,正面冲突我们占不到便宜。按计划来,‘暗影之钥’就在前面的镜厅里。”
“明白。”叶燃咧嘴一笑,眼底的轻松却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认真,“演戏嘛,我可是专业的。就是……你确定这招能骗过那只老狐狸?维克多那人精,可不是随便能糊弄的。”
凌曜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他看着叶燃,一字一句道:“信任是计划的前提。关键在于,你要演得足够真——真到让他们相信,‘利诱’对你真的有效。”
两人沿着回廊再走了百余步,前方终于出现了镜厅的入口。尚未踏入,便能看到无数面巨大的镜子从地面直抵穹顶,镜面角度各异,光线透过入口照进去,瞬间折射出千百道光斑,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凌曜站在入口处扫了一圈,很快便在杂乱的反射中找到了规律,他指着左侧一面嵌在石墙里的镜子:“从那里进去,记住第三面、第七面镜子的反射点,跟着光斑走,别碰边缘的镜面,那些是触发警报的机关。”
叶燃点点头,跟着凌曜小心翼翼地踏入镜厅。脚下的地面是打磨光滑的黑石,与镜面相映,竟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镜面倒影。直到走到厅中央,两人才终于看到那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铺着暗红色的丝绒,一个巴掌大的黑曜石匣子静静躺在上面,匣子敞开着,一枚泛着暗紫色光泽的钥匙,正安静地躺在其中,正是他们要找的“暗影之钥”。
叶燃按捺住心头的雀跃,正要伸手去拿钥匙,却突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那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下一秒,四面八方的镜子里同时映出了数道身影,两道黑影猛地从镜面后的暗门冲出,瞬间堵住了镜厅的出口。左边是个手持巨斧的壮汉,斧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右边是个穿紧身衣的女子,指尖夹着三枚寒光闪闪的飞刀,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们。
“把钥匙留下。”持斧壮汉的声音粗哑如磨石,“看在同是轮回者的份上,老子可以放你们滚蛋,不然今天就把你们拆了喂古堡里的老鼠!”
叶燃几乎是本能地将钥匙攥在手里,同时侧身挡在凌曜身前,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做梦!想要钥匙,先过我这关!”
空气瞬间凝固,巨斧的寒光、飞刀的冷芒,再加上镜面反射的无数道影子,让整个镜厅都透着一股窒息的压迫感。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凌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冷静得有些异常:“叶燃,把钥匙给他们。”
叶燃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难以置信:“凌曜?你疯了?!这钥匙要是给他们,我们之前的计划全白费了!”
凌曜没有看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壮汉与女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维克多先生许诺了更好的条件,不是吗?莉莉丝的承诺不过是空头支票,可维克多能给实打实的积分,还有强化道具——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跟他硬碰硬。”
“你……”叶燃的表情从震惊慢慢转为愤怒,额头的青筋一点点凸起,声音也带上了颤音,“凌曜!我他妈真是看错你了!为了点积分,你就卖队友?你忘了我们之前怎么熬过来的?忘了那些被维克多的人追杀的日子?!”
他的愤怒太过真实,连对面的壮汉都忍不住嗤笑出声,女子也收起了几分警惕,眼底露出看好戏的讥讽——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又一场被“利益”击碎的同伴情谊,再寻常不过。
叶燃像是被这嗤笑彻底激怒了,他突然怒吼一声,没有冲向敌人,反而一拳砸向身旁的镜子!“哗啦”一声脆响,镜面瞬间碎裂,锋利的玻璃碎片溅落一地。他红着眼眶,死死瞪着凌曜,那眼神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拿着你的‘卖身钱’滚!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手中的“暗影之钥”摔向凌曜脚边,钥匙撞击黑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他转身就朝镜厅另一侧的出口冲去,身影在无数面镜子的折射下,显得混乱而决绝,很快便消失在了暗门后。
凌曜始终面无表情,直到叶燃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缓步走向维克多的手下。持斧壮汉上前一步,谨慎地接过钥匙,确认无误后,拍了拍凌曜的肩膀,笑容算不上友好:“算你识相,跟对人,比什么都强。”
凌曜没有接话,只是在递出钥匙的瞬间,用余光飞快扫过女子——他清楚地看到,女子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脚下也悄悄调整了站位,朝着镜厅深处的方向微微偏了偏。
他心里了然:维克多果然在附近,而且很可能正通过某种方式监视着这里。自己“为利背叛”的理由,符合维克多对“人性自私”的判断,叶燃激烈的反应,更是完美佐证了这场“决裂”的真实性——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便是跟着两人离开镜厅,走向未知的“交易”。
廊道里比镜厅更暗,只有墙壁上每隔几步的火把提供微弱的照明。持斧壮汉走在最前面,女子则看似随意地跟在凌曜侧后方,指尖始终垂在身侧。
凌曜的脚步不快,却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忽然,他的目光顿了顿——在火把光偶尔扫过的瞬间,他看到女子垂着的手指间,有一抹极淡的金属寒光一闪而过,那是一枚细如牛毛的针,针尾还泛着极浅的绿色,显然淬了毒。
维克多的承诺,果然是假的。
从自己“背叛”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可拉拢的对象”,而是“知道太多、随时可能反水”的弃子——他要清除自己,用最悄无声息的方式。
凌曜依旧面色平静地走在两人中间,仿佛对身后的杀机一无所知。只有他微微蜷缩的手指,以及袖口下悄悄绷紧的肌肉,泄露了他早已绷紧的神经。
前方的廊道越来越暗,杀机已在身后悄然凝聚,而他,必须在这场“鸿门宴”里,找到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