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已经很老了,毛色有些暗淡,眼神温顺。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偶尔甩一下尾巴,赶走身上的苍蝇。
“这张远,真要把这牛给杀了?”
“我的天,这可是全牛宴啊!我活这么大,还没吃过呢!”
“可是……这牛跟了树根大爷一辈子了,大爷舍得吗?”
张远听着周围的议论,没说话。
他走到树根大爷身边,大爷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唐装,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那头老黄牛。
“大爷。”张远蹲下身,轻声问。
“您……真想好了?”
树根大爷浑浊的眼睛,慢慢从牛身上移开,落在张远脸上。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想好了。”
他叹了口气。
“这老伙计,跟了我很多年了。”
“年轻的时候,是把好手,犁地、拉车,什么都能干。”
“现在,它老了,我也老了,都干不动了。”
树根大爷揉了揉眼睛:
“我这身子骨,自己都快顾不住了,哪还有精力去照顾它。”
“留着它,我怕啊……”
“与其让它最后落到李衡和李广手里。”
“还不如,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让它走得风风光光。”
“让大伙儿都吃它一口肉,念它一声好,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张远看着老人眼角的泪光,心里一阵发酸。
树根大爷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老黄牛跟前。
他抱着牛的脖子,把脸埋在它粗糙的皮毛里,肩膀微微耸动着。
老黄牛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
没有动,只是用头轻轻地蹭着老人的胳膊。
过了很久,树根大爷才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把缰绳,交到了张远手里。
“小远,交给你了。”
张远接过缰绳,感觉手心里沉甸甸的。
他看着树根大爷布满血丝的眼睛,郑重地承诺道:
“大爷,您放心。”
“我保证,会很快,它……不会有痛苦的。”
张远的目光扫过那些围观的妇孺。
“婶子们,还有孩子们,都先回避一下吧。”
“场面有点血腥,别吓着孩子。”
喜梅大姨反应最快,招呼着一群老嫂子。
“走走走,咱们去屋里给大爷准备茶水,别在这儿给小远添乱。”
妇孺们很快就散了,只剩下大华叔、成才哥,还有春生叔这些青壮年。
张远牵着牛,走到了空地中央,那里早就清理干净了。
他没有急着动手。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黑布,蒙在了老黄牛的眼睛上。
“老伙计,别怕。”
他的手,轻轻拍着牛的脖颈。
“不疼的,一下子就过去了。”
“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当牛做马了。”
老黄牛似乎听懂了,蒙着眼睛,安静地站在原地。
它那条总在甩动的尾巴,也垂了下来。
张远直起身,对大华叔和成才哥说:“大华叔,成才哥。”
“待会我一动手,你们就拿盆子在脖子底下接血。”
“这牛血可是好东西,一点都不能浪费。”
“好嘞!”
“放心吧小远!”
两人赶忙应声,各自抱起一个盆,紧张地站在一旁。
张远走到牛的侧后方,右手拿着钢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张远左手稳住牛头,右手猛地朝牛的中枢神经,狠狠刺了进去!
“噗!”
钢刺整个没入。
那头老黄牛,四条腿便瞬间一软,轰然倒地。
“快!接血!”
张远低喝一声,拔出钢刺的同时,另一只手上的短刃已经划开了牛的颈动脉。
大华叔和成才哥一个激灵,赶紧把盆子凑了上去。
直到两大盆牛血接满,那头牛的四肢,都只是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一下。
“我的天……”成才哥喃喃自语,“这就……完事了?”
大华叔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牛……走得真安详。”
张远没理会众人的惊叹,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来,搭把手,把牛蹄子卸下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七手八脚地开始帮忙。
张远先是麻利地卸下四只牛蹄,让成才哥拿去用温水浸泡,说是这样好去毛。
接着,便是最见功夫的活儿——剥皮。
只见他在牛腿上划开一个小口,然后顺着皮肉的纹理开始剥皮。
那张巨大的牛皮,被他用拳头硬生生地从牛身上给“捶”了下来。
“乖乖……这……这也能行?”大华叔围着牛皮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这手艺,绝了!”
“我敢说,就这张皮,卖到镇上的皮货铺子。”
“一点口子都没有,品相这么好,少说也得这个数!”
大华叔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两千块?”
成才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张牛皮,就值两千?
这钱也太好挣了!
剥完皮,就是处理内脏和分割牛肉。
这更是张远的拿手好戏。
很快,热气腾腾的内脏被完整地取了出来。
“大华叔,这个是牛百叶,这个是牛肚。”
“还有这个,金钱肚,都得用清水反复搓洗,一点异味都不能留。”
“成才哥,牛肝、牛心、牛肺,拿去用流水冲,把里面的血水都冲干净。”
他一边分拣,一边指挥,手上的刀就没停过。
牛腩、牛柳、上脑、板腱、金钱展……
不同部位的肉,被他码放得整整齐齐。
三个小时后。
当最后一根牛骨被剔干净时,原本一头完整的牛,已经变成了一堆堆“小肉山”。
几个帮忙的汉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可看着眼前的成果,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
就在这时,树根大爷和喜梅大姨她们回来了。
当她们看到空地上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的老天爷!”喜梅大姨捂住了嘴巴。
“小远……这……这都是你一个人弄的?”树根大爷的声音都在抖。
他看着那些被分割得明明白白的牛肉,眼圈又红了。
“大伙儿都帮忙了。”张远擦了把汗,笑着说。
“这手艺,真是神了!”一个老嫂子由衷地赞叹道。
张远摆摆手:“大爷,婶子们,我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这身上味儿太大了,熏着待会儿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