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沙瑞金靠在沙发上翻着京州的民生简报，田国富坐在对面慢悠悠地喝茶。“最近京州的新闻不少啊。”田国富放下茶杯，“李达康这周上了三次本地新闻，又是跑小区又是开整改会，动作挺勤。”
沙瑞金抬眼笑了笑：“想进步不是坏事，至少把京州的民生短板补了不少。”他指尖在简报上敲了敲，“但汉东的位子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哪能说动就动。”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轻晃，办公室里的气氛沉了沉。
“他跟咱们配合这两年，确实拿出了些成绩。”田国富顺着话头说，“但进步这事儿，光有政绩不够。你看他背后，没什么硬靠山，全靠自己拼。”作为从部委下来的人，他太清楚京都的门道，“咱们这儿的推荐意见，分量没那么重。”
沙瑞金合上简报，手指在桌沿轻轻划动：“我这届任期快到了，能不能调回京都升职还不好说。要是平调到其他省份，或者就这么回去，想帮他也没抓手。”他看着田国富，“你在部委待过，知道决定权从来不在地方。”
田国富点头认同：“京都那边看的是综合考量，不光是汉东的评价。他这阵子上媒体，怕是想多攒点口碑，但这些在硬规则面前，作用有限。”他端起茶杯抿了口，“咱们能做的，无非是在考核里多写几句好话，剩下的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沙瑞金没再接话，目光落到窗外的省委大院里。李达康这阵子的劲头他看在眼里，可官场的晋升从来不是单靠努力就能成的。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里，藏着太多说不透的规则，而这些规则，远比京州新闻里的热闹更能决定人的前路。
汉东省省政府办公大楼的走廊里，最近多了些行色匆匆的身影。各厅局、地市的负责人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频繁出现在陆云办公室门口。秘书小何每天的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刚送走财政厅的汇报队伍，又迎来了绿藤市的考察团，保温杯里的茶水换了三茬，记事本上已经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陆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轻叩着桌面。他看着眼前递来的汇报材料，封面印着“汉东省三季度民生工程进展报告”，可翻开几页，尽是些“稳步推进”“成效显着”的空泛表述。对面的负责人脸上堆着笑，嘴里反复强调“在陆省长的指导下”，却对工程滞后的具体原因避而不谈。
“这份报告我留下看看。”陆云合上材料，语气平淡，“下次汇报，把每个项目的滞后天数、资金缺口、责任人都列清楚。”负责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点头应下，退出办公室时，脚步比进来时急促了不少。
等人走后，陆云对小何说：“把这位的资料调出来，重点看看他分管领域近三年的项目验收情况。”小何应声记录，心里明白，省长这话意味着对方的示好不仅没起作用，反而引起了警惕。办公桌上的绿萝被风吹得轻晃，映得陆云的眼神愈发沉静。
下午的汇报者是岩台市的市长，他带来的材料厚厚一沓，里面夹着详细的渔民增收台账：“陆省长，我们把渔船年检流程优化后，渔民出海时间平均提前了三天，三季度捕捞量同比增长了17%。”他拿出渔民签字的反馈表，“这是他们托我带来的感谢信。”
陆云翻看着台账，指尖划过渔民姓名、船只编号、出海日期等具体信息，在“新增冷藏设备补贴发放”那页停住：“这笔补贴到位率多少？有没有渔民反映领取困难？”市长立刻拿出手机调出明细：“98%已发放，剩下两户是因为银行卡信息有误，我们正在跟进。”
汇报结束后，陆云让小何把岩台市市长的资料单独归档：“标注一下，基层经验丰富，解决实际问题能力强。”小何注意到，省长在对方的名字旁画了个五角星，这在最近的汇报者里并不多见。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资料上投下整齐的光斑。
接连几天，省长办公室的汇报从未间断。有的负责人进门就大谈“政治站位”，却对分管的环保数据含糊其辞；有的拿着厚厚的荣誉证书表功，却答不上群众投诉的具体处理进度；还有的反复提及与某位领导的“深厚交情”，试图用关系铺路。
小何按照陆云的要求，把每个汇报者的资料整理得清清楚楚：谁在去年的审计中被查出违规报销，谁分管的窗口单位被巡视组点名，谁在民生工程里搞过“形象工程”，都一一标注在档案袋上。这些资料堆在办公室角落，像一面无形的镜子，照出每个人的真实面目。
这天下午，省民政厅厅长来汇报低保政策落实情况。他刚开口说“全省低保覆盖率达99%”，就被陆云打断：“千湖市汛期受灾群众的临时低保，有多少还没发放到位？”厅长脸色微变，支吾着说“正在统计”。陆云拿出巡视报告：“报告显示有37户未落实，你上周说已经全部发放完毕。”
厅长额头渗出细汗，连忙解释是基层统计失误。陆云没再追问，只是让小何调出他的资料：“记得把上次救灾物资发放迟缓的记录附进去。”等厅长离开，陆云看着窗外说：“这种连实话都不敢说的人，怎么能指望他落实民生政策？”
相比之下，省教育厅副厅长的汇报显得实在得多。她带来城乡教师轮岗的详细数据：“三个月来，已有217名县城教师到乡下支教，我们建立了跟踪考核机制，每月抽查课堂效果。”她拿出支教老师的备课笔记和学生成绩对比表，“这是吕州市的试点成果，平均分提高了12分。”
陆云仔细翻看笔记，看到有位老师在教案旁写着“乡下孩子基础差，要放慢进度多举例”，赞许地点点头：“政策落实得好不好，就看这些细节。”他让小何把教育厅副厅长的资料重点标注：“下次讨论教育资源整合时，让她多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