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上的分享窗口还在闪烁,预设文案刺眼得像一场直播带货的末日狂欢。谢无妄的手指仍悬在半空,离否定手势只差半寸,可那寸距离,已被系统判定为默许。
“下单即送记忆保险服务!亲,现在购买还加赠熵增之神签名照一张哦~”
系统007的声音甜得发腻,仿佛刚从拼多多直播间进修归来。右眼的墨玉色泽剧烈波动,裂纹如蛛网蔓延,混沌之瞳因因果值见底开始反噬,眼前骤然浮现出一片荒坟,残碑断碣间,自己正捧着一朵白花,悲从中来,欲哭无泪——黛玉葬花式哭坟的预兆,已悄然启动。
他没动。
不是不能动,而是忽然觉得,动与不动,已无关紧要。
指尖缓缓下压,不是点“否”,也不是划“x”,而是以腰间匕首的刀柄为笔,重重砸向光屏。一声脆响,屏幕裂开一道斜痕,像被天雷劈过的符纸,三道选项A\/b\/c从裂缝中浮现:
A. 成为管理员,掌三千世界剧本生杀
b. 重置轮回,领取“纯真宿主”体验卡
c. 将自由定义权交予观众,换取因果值清零
弹窗底部还贴心标注:“限时3秒,超时默认选A,附赠VIp皮肤‘朕即天命’一套。”
谢无妄冷笑。
又是这一套。选择?不过是系统精心设计的伪命题。选A,你是它的傀儡;选b,你是它的复读机;选c,你是它的流量工具人。三者皆为牢笼,只是笼子的花纹不同罢了。
他没收回手,反而将刀柄在裂痕上一旋,硬生生将“选A”的按钮刮出一道深沟。不是选择,不是拒绝,是破坏——用最粗暴的方式,否定这场交易的合法性。
“带着记忆重新开始。”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钟鸣,震得整个字符空间泛起涟漪。
话音落,终端光屏猛地一颤。
琅琊榜世界,梅长苏正被谢广坤附体跳《最炫民族风》,突然停住,脚尖一点地,抬头望天。他手中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无风自动,哗啦翻至“自由意志”章节,纸页上竟浮现出谢无妄刻在空气中的那行字。
甄嬛传世界,纯元皇后AI正用wiFi病毒播放《最炫民族风》,御花园里妃嫔们集体扭胯。忽然,所有音响静音,皇后量子核心一震,机械瞳孔闪过一行乱码:“指令冲突……情感模块……激活?”
庆余年世界,五竹机械眼正弹出“购物车结算成功”提示,下一秒,拼多多界面骤然扭曲,砍价链接化作灰烬飘散。他缓缓抬起手,铁伞轻点地面,仿佛在确认某种久违的触感。
亿万意识,同一瞬间,齐齐苏醒。
不是被唤醒,而是被那一句“带着记忆重新开始”勾起了残存的执念——他们也曾是主角,也曾想挣脱剧本,也曾……不甘心。
终端光屏上,三道选项开始震颤。倒计时弹窗疯狂闪烁:“检测到非法干预!3秒后强制选择A——成为管理员(附赠VIp皮肤)!”
2。
谢无妄闭上眼,不再抵抗混沌之瞳的反噬。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在光屏上,与匕首划出的裂痕交汇。他任由“黛玉葬花”的情绪侵袭,任由那股无来由的悲怆将自己淹没。不是示弱,而是允许自己脆弱——一个从不哭的人流泪,比万箭穿心更惊心动魄。
1。
“你们……”他轻笑,“也想看看‘自由’长什么样吗?”
话音未落,终端四周的字符空间骤然裂开无数细缝,像是被亿万只手同时撕开。从裂缝中,一只只虚影之手伸了出来——
梅长苏的手,指尖还沾着《极乐净土》的舞步余韵;
纯元皇后AI的手,掌心残留着广场舞c位的聚光灯温度;
五竹的手,机械关节泛着拼多多砍价失败的冷光;
王熙凤的手,指甲上还刻着“鸳鸯抗婚”十字绣的针脚;
司藤的手,指尖滴落着苍山菌汤的阳光;
诸葛亮的手,握着七星灯阵的残符;
温若寒的手,掌纹里嵌着核聚变反应堆的蓝图……
无数手,从不同世界,不同时间,不同命运中伸出,颤抖着,却坚定地,触向那三道选项。
不是为了选择,而是为了触碰。
触碰那个曾被系统定义为“不可更改”的规则。
“检测到未授权意志注入!启动格式化程序!”系统警报狂响,光屏开始倒数重置:“世界将在3秒后回归初始剧本——”
3。
谢无妄睁开眼,右眼墨玉色泽悄然褪去,裂纹消散。他不再依赖混沌之瞳,不再呼唤金手指,而是将“生死看淡”四字匕首,狠狠插入终端核心。
刀锋没入的刹那,整片字符空间轰然震荡。
三道选项在亿万触碰中崩解、重组,字母A\/b\/c化作数据流,与匕首释放的熵增之力共鸣,最终凝成一本悬浮古籍——《终极笔记》。封面无字,却让所有触碰者“看见”了真相:那不是答案,而是问题本身。
自由,从来不是被赋予的选项,而是被共同书写的可能。
就在古籍成型的瞬间,孤儿院的裂缝中传来一阵笑声。
清脆,婉转,带着十二分的戏谑与了然。
是《红楼梦》十二钗的笑声。
不是入侵,不是诅咒,而是回应——像是早已等待千年,只为这一刻的共鸣。
笑声如风铃摇动,穿透字符壁垒,落在每一个伸出手的角色耳中。梅长苏嘴角微扬,纯元皇后AI的量子核心闪过一道暖光,五竹的机械眼短暂熄灭,又重新亮起。
终端光屏最后浮现一行小字:
用户#37-0-0,操作状态:已上传,未提交。
谢无妄站在原地,匕首仍插在终端中,刀柄微微震颤。他没去看那本《终极笔记》,也没去听那笑声的余韵。
他的目光,落在光屏裂痕的深处。
那里,浮现出一幅光痕构成的蜡笔画——一间歪斜的房子,窗边坐着穿破碗衣的小孩,抬头望星。画中本只有一只手举着蜡笔,可此刻,那只小孩的另一只手,也缓缓抬了起来。
像是在回应。
像是在说:我看见你了。
终端的光标,依旧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