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整个城市都变得软软的,屋顶积着薄雪,路边的梧桐枝桠挂着雪粒,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围巾上,化成小小的水珠。
帝君涛、林晚星和慕白雪的约会,还像上学时那样规律,每周总有两天,会约在市图书馆。
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暖气很足,进门就能闻到旧书页混着暖空气的味道。
林晚星照例坐在靠窗的位置,摊开高考真题集,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
帝君涛坐在她对面,面前摆着本《数学基础2000题》,却总忍不住往慕白雪那边瞟。
慕白雪坐在旁边的桌子,手里捧着本乐谱,指尖轻轻点着纸页,嘴里小声哼着调子。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加绒卫衣,外面套着短款羽绒服,连帽子都没摘,拉链拉得严严实实,连下巴都埋在衣领里。
“白雪,暖气这么足,你怎么还裹这么紧?”
林晚星写完一道题,抬头看见她缩着肩膀,忍不住问。
慕白雪抬起头,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却没平时那么亮:“可能刚从外面进来,还没缓过来吧。”
她说着,往暖气片那边挪了挪椅子,手轻轻搭在暖气片上,指尖似乎有点凉。
林晚星没多想,只以为是外面太冷,顺口道:“那多待一会儿就暖了,我刚进来也觉得手凉。”
帝君涛则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扔给慕白雪:“吃颗糖,甜丝丝的,暖和。”
慕白雪接住糖,指尖捏着糖纸,慢慢剥开,放进嘴里。奶糖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她却悄悄吸了口气。
刚才哼调子时,胸口又有点闷,像压了块小石子。但她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看乐谱,嘴角还挂着笑。
从图书馆出来,三人会去巷口的路边摊。摊主是对老夫妻,冬天卖热乎的关东煮和烤红薯,摊前支着个小煤炉,冒着白白的热气,把周围的雪都烘得化了一圈。
“还是老样子,两串萝卜、一串海带,再来个烤红薯!”
帝君涛熟门熟路地招呼,还回头问林晚星和慕白雪,“你们要啥?”
“我要一串鱼丸。”林晚星说。
慕白雪却站在摊前,看着冒着热气的关东煮,顿了顿才开口:“我……我要一小碗热汤就好,不用串了。”
帝君涛愣了一下:“你以前不是最爱吃他家的鱼豆腐吗?今天怎么只喝汤?”
“最近有点没胃口,”慕白雪笑着,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热汤暖暖胃就好。”
老夫妻很快端来热汤,汤里飘着两片青菜,冒着热气。慕白雪双手捧着碗,指尖贴着碗壁,慢慢喝着。
她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半碗汤没喝完,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喝了?”林晚星注意到,“不好喝吗?”
“好喝的,”慕白雪赶紧说,“就是喝饱了,刚才在图书馆吃了颗糖,还不饿。”
帝君涛没多想,把自己手里的烤红薯掰了一半递过去:“那吃点红薯,甜的,填填肚子。”
慕白雪摆手,笑得有点勉强:“不用啦,你吃吧,我真的不饿。”
帝君涛也没再劝,拿着红薯啃得香甜,林晚星则低头吃着鱼丸,两人都没看见,慕白雪悄悄把放在膝盖上的手,往衣服里缩了缩。
刚才喝汤时,她觉得胃里有点泛凉,连带着手脚都冷了,即使捧着热碗,也没暖过来。
周末的时候,他们会去市中心的公园打雪仗。公园里的雪积得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不少孩子在雪地里跑,笑声飘得很远。
帝君涛像个孩子似的,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就往林晚星身上扔。林晚星笑着躲,也抓雪反击,两人闹作一团。
慕白雪站在旁边,手里也捏着个小雪球,却没扔出去,只是看着他们笑。
“白雪,快来啊!一起玩!”帝君涛朝她招手,脸上沾着雪粒,眼睛亮晶晶的。
慕白雪点点头,迈开步子跑过去,刚跑了两步,就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雪一样,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怎么了?跑不动了?”
帝君涛跑过来,以为她是平时练琴少,运动跟不上,笑着调侃,“你这体力可不行,以后得跟我一起打篮球,练练体力。”
慕白雪直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出来:“可能……可能好久没跑了,有点累。”
她说着,伸手拂掉落在头发上的雪粒,手指有点抖。
林晚星也走过来,递了瓶热牛奶给她:“那歇会儿吧,别跑了,小心摔着。”
“嗯。”
慕白雪接过牛奶,双手捧着,指尖裹着牛奶的温度,才觉得稍微好点。
她靠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帝君涛和林晚星在雪地里追逐,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连雪都泛着金光。
只是她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有点花,胸口的闷意又上来了,她悄悄用手按了按胸口,没让他们看见。
.........
有一次,他们约好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帝君涛和林晚星提前到了电影院,买好了爆米花和热可乐,却没等到慕白雪。
林晚星给她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慕白雪的声音有点虚,带着点喘:“晚星,对不起啊,我今天……今天家里有点事,去不了了。”
“家里有事?严重吗?”林晚星问。
“不严重,就是有点急事,得在家处理。”
慕白雪的声音顿了顿,又说,“你们好好看电影吧,下次我请你们。”
“那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林晚星说。
挂了电话,林晚星跟帝君涛说了情况,帝君涛挠了挠头:“没事,下次再看呗,说不定她家里真有事。”
两人没再多想,拿着爆米花进了放映厅。
他们都没听出来,慕白雪电话里的声音,是刚从医院出来,还没缓过来;也没知道,她所谓的“家里有事”,其实是去医院复查,手里还攥着刚拿的药单。
后来又有一次,约好一起去琴行陪慕白雪练琴,她又临时说要去上“音乐大师课”,说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帝君涛还笑着说:“那你好好学,下次拉给我们听。”
慕白雪在电话那头应着“好”,声音轻轻的,挂了电话后,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看着手里的药盒,轻轻叹了口气。
药盒上印着小小的小提琴图案,和她平时带在身边的那个一样,只是里面的药,换了一种。
寒假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图书馆的暖、路边摊的热、公园的雪,还有三人之间熟悉的笑声,都和以前一样。
帝君涛还是大大咧咧,总想着下次带她们去吃新开的火锅,林晚星还是细心,会提醒他们增减衣服,却没往别的地方想。
他们都以为,慕白雪只是最近忙,偶尔没胃口、没力气,是累的。
却没人知道,她裹紧的外套下,藏着没说出口的不适。
她笑着拒绝的食物,是因为胃里泛凉,吃不下;她缺席的约定,是因为要去医院,不敢说出口。
雪还在下,清城的冬天还没过去。慕白雪依旧笑着,像个小太阳,温暖着身边的人,只是那温暖背后,藏着一点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