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的氛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陈婧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视线时不时飘向副驾驶座上的轩辕洛羽。
他的左臂搭在腿上,衬衫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珠还在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脚垫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痕迹。
她咬着下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裹着愧疚:“洛羽,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拉你去那种地方,更不该没确认清楚亚历克斯的为人……”
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要带他体验“普通人的热闹”,他根本不会受伤。
轩辕洛羽侧头看她,见她一边开车一边掉眼泪,手指动了动,终究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依旧平静。
听不出半分疼意:“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提前预判到风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流血的左臂上,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伤口不深,没伤到筋骨,不用去医院。”
“怎么能不用去!”
陈婧瑶猛地提高声音,眼泪掉得更凶了,“你看流了这么多血,万一感染了怎么办?医院有消毒的工具,还有专业的医生……”
“我自己能处理。”
轩辕洛羽打断她,指尖轻轻按了按伤口边缘,血涌的速度明显慢了些,“以前出过类似的状况,处理伤口的流程我熟。而且医院人多眼杂,解释起来麻烦。”
他没说的是,若用灵力,这伤口片刻就能愈合,可身边坐着陈婧瑶,他连一丝灵力波动都不能显露。
陈婧瑶还想争辩,可看着轩辕洛羽笃定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他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只能咬着牙加快车速,恨不得立刻飞回别墅。
回到陈家别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陈婧瑶扶着轩辕洛羽走进客厅,刚想叫管家准备医药箱,却被他拦住:“不用麻烦别人,我自己来就好。”
他径直走向储物间,没多久就拿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出来。
里面装着消毒酒精、纱布、还有一卷粗线和一根缝衣针,甚至还有一小块压得紧实的纱袋。陈婧瑶看着那些东西,愣住了:“你怎么会有这些?”
轩辕洛羽没解释,只是坐在沙发上,将左臂放在旁边的矮凳上,先拿起沙袋垫在手臂下方,固定住姿势,再拧开消毒酒精的瓶盖。
酒精倒在棉花上,他直接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按在伤口上,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刺骨的痛感与他无关。
陈婧瑶站在旁边,看得心都揪紧了,想伸手帮忙,却被他摇头制止:“你站远些,别溅到身上。”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起缝衣针,用酒精棉反复擦拭后,又将粗线在火上燎了燎。
接着,他左手稳稳按住伤口两侧的皮肤,右手捏着针,动作快而准地穿过皮肉,每一针都缝得又直又密,手指稳定得像常年握刀的外科医生。
鲜血还在渗出来,沾在他的指尖,可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专注地盯着伤口,仿佛在处理一件精密的仪器,而不是自己流血的手臂。
陈婧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他到底经历过多少事,才会对这种伤口处理得如此驾轻就熟?
缝合好最后一针,轩辕洛羽用剪刀剪断细线,再用纱布将手臂一圈圈缠紧,最后打了个结实的结。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他做得行云流水,连呼吸都没乱过。
陈婧瑶再也忍不住,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缠满纱布的手臂,声音哽咽:“洛羽,你是不是……经常受伤啊?”
轩辕洛羽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但还是带着一点冷淡:“习惯了。”
陈婧瑶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盯着那片白色的纱布,心里的愧疚和心疼像潮水一样翻涌。
她原本是想带他体验轻松的普通人生活,最后却让他受了伤,还得用这么“粗糙”的方式处理伤口。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冒冒失失地带他去不确定的地方了。
.........
隔天清晨,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轩辕洛羽下楼时,脚步顿了一下,客厅的长桌上,白瓷盘里摆着煎得边缘微焦的培根、溏心水波蛋,旁边还有一小碗温热的蔬菜粥,氤氲的水汽带着食物的香气,驱散了清晨的微凉。
陈婧瑶正把最后一杯牛奶放在桌上,听到动静回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你醒啦?快趁热吃。”
轩辕洛羽走到桌边,看着桌上明显是亲手准备的早餐,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以往陈婧瑶要么由厨师准备餐食,要么自己准备,很少见她亲自下厨。
“今天……”
他刚想问,陈婧瑶已经抢先解释:“我想着,也想多懂一点东西,比如……像你一样。”
她说着,指尖不自觉地蹭了蹭围裙下摆,语气带着点试探的雀跃。
轩辕洛羽没再多问,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刀叉。
食物的味道算不上顶级,培根煎得略咸,蛋的溏心差了点火候,但每一口都透着认真。
吃完早餐,他擦了擦嘴角,看向窗外:“今天不去公司?”
陈婧瑶摇了摇头,走到落地窗前,指尖触上冰凉的玻璃,“这周的工作昨晚远程处理得差不多了,今天想休息一天。”
窗外的天色异常昏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像是要坠下来。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风卷着雨丝,把庭院里的树木吹得剧烈摇晃,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湿冷又压抑的氛围里,却奇异地让人心绪沉静。
轩辕洛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眉头却缓缓舒展开。他忽然推开椅子,径直走向花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衬衫,风裹着潮气扑在脸上,带着近乎粗暴的自由感。
他站在花园中央,任由大雨冲刷,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成一片白噪音,四肢百骸仿佛都被这天地间的磅礴气息涤荡着,连左臂伤口的隐痛都淡了许多。
这种被自然裹挟、暂时抛却一切的感觉,让他莫名觉得舒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雨突然停了。
轩辕洛羽睁开眼,看到一把黑色的伞稳稳地罩在自己上方,伞沿外是密集的雨帘。
陈婧瑶站在他身边,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却把伞大部分都倾向他这边,头发沾着水珠贴在脸颊旁。
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亮:“手上还有伤,淋雨会发炎的,快点回去。”
她的声音被风声和雨声揉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
轩辕洛羽低头,看着她被雨水浸湿的肩膀,又抬眼看向她仰着的脸。
雨珠顺着伞沿滴落,有几滴落在她的发梢,顺着线条柔和的下颌滑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陈婧瑶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护着他往别墅里走,伞一直稳稳地偏向他,自己的鞋尖都浸在积水里也没在意。
轩辕洛羽走在她身侧,能闻到她发间被雨水打湿后,混合着淡淡洗发水的清冽气息,和这雨天的味道意外地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