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蹲在那具尸体旁，指尖银针未撤。皮肤下的黑线已停止蔓延，蛊虫被药液封住，不再动弹。他轻轻拔出针，将那片沾了黑色液体的布料撕下，放入香囊。
香料空间微微震了一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六具灰袍人。风从沙谷口吹进来，卷起几缕残灰，落在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背上。那灰是断念香的余烬，还带着一点温热。
“丙。”洛尘开口，“守左翼。”
丙靠在冰铃上，听见声音睁眼。右臂仍垂着，但他用左手撑地，慢慢挪到战场边缘。他没说话，只是把冰铃插进沙里，手指搭在铃身。
陈岩盘坐在另一侧，雷葫芦空了，掌心发烫。他抬眼看向洛尘，“我能帮忙。”
“警戒四周。”洛尘说，“有异动立刻示警。”
陈岩点头，双手结印贴于地面，一丝微弱的雷息顺着沙层扩散出去。
洛尘走到第一具尸体前，从袖中取出一个墨色小瓶。瓶口轻倾，雾气喷出，笼罩整具躯体。白雾缭绕片刻，渐渐转清。系统提示浮现：【残留咒力清除完毕，可安全接触】。
他开始搜查。
玉符、布袋、衣角内衬，每一样东西都被仔细翻看。第三具尸体腰间挂着一枚铜牌，表面蚀刻扭曲纹路。他取下，指尖划过刻痕，系统立刻响应：【检测到幽冥地府旧印残迹，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七】。
他将铜牌收进香料空间，隔离存放。
第四具尸体怀中藏了一块布巾，裹着半块干硬的香饼。颜色发黑，边缘裂开，像是长期埋在潮湿之地。他掰下一角，放在鼻下轻嗅。气味腥苦，夹杂腐土气息。
系统自动解析：【黄泉秽香初级原料——腐心烬、阴蚕丝、枯魂草。采集地点：北域废弃洞府，坐标已标记】。
洛尘眼神一凝。
他记得那个地方。二十年前逍遥派与玄阴宗交战，那里曾是前线据点，后来被彻底封锁。如今竟成了敌人藏匿香料的窝点。
他继续翻查。
第五具尸体颈后有一道浅疤，呈环形，像是被什么器具长期佩戴留下的痕迹。他伸手探入其衣领，摸到一小块硬物，贴在皮下。用力一抠，取出一枚米粒大小的晶石，通体乌黑，内部有红光流转。
【发现加密灵核，储存情报片段，需高阶凝神露激活】。
洛尘皱眉。这种晶石他只在古籍中见过，属于高阶传讯装置，能存储大量神识信息。普通手段无法读取，强行破解会自毁。
他取出五滴凝神露，滴在晶石表面。
红光骤然闪动，一道虚影浮现空中——
画面晃动，只能看清一座石殿轮廓。墙上挂着三幅地图，分别标注着矿脉、药谷和水系灵脉。一个披着骷髅披风的身影站在中央，手中权杖指向其中一处红点。
“七日内。”那声音低沉沙哑，“先断灵根。”
影像戛然而止。
晶石崩裂成粉。
洛尘盯着掌心残渣，沉默片刻。他转身走向之前缴获的黑色玉牌，再次注入灵力。这一次，系统强行破译剩余数据流。一道模糊地形图缓缓展开，三个位置被圈出：天工坊矿区、百草岭药谷、云泽湖底脉。
都是修真界核心资源地。
而这些地点，恰好与刚才影像中的地图重合。
他低头看着香灰样本，琉璃瞳微闪。火焰燃起，香灰飘浮，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系统回溯其来源路径，最终锁定一处坐标——正是北域废弃洞府。
这不是巧合。
敌人派出小队试探联盟防线，实为掩护主力行动。他们真正目标，是用黄泉秽香污染灵脉源头，让各大门派失去根基。
洛尘收起所有物品，一一密封。
丙靠在冰铃边，见他走来，低声问：“查到了？”
“嗯。”洛尘点头，“他们在准备大规模行动。”
“什么时候？”
“不超过七天。”
陈岩挣扎着站起来，“那我们得马上通知联盟。”
“不行。”洛尘摇头，“消息一旦传出，幕后之人必定更改计划。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太零碎，贸然上报只会打草惊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洛尘走到战场中央，从香囊取出一张薄纸铺在沙地上。他以指尖蘸血，开始绘制简图。洞府位置、三条灵脉、敌人可能的进攻路线，逐一连接。
最后，他在废弃洞府上方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最关键的一环。”他说，“他们需要稳定的调配场所，还要隐藏大量香料。只有这个废弃据点最合适。”
丙看着图，“你是想先下手？”
“不是我们去。”洛尘抬头，“是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去。”
陈岩皱眉，“设局引他们出来？”
“不完全是。”洛尘收回血指，图已成型，“我们要放出假情报，让他们相信联盟已经察觉他们的计划，正集结力量准备突袭洞府。这样一来，他们要么提前动手，要么调派人手加固防守——无论哪种，都会暴露更多痕迹。”
丙冷笑，“你又要玩心理战。”
“这不是游戏。”洛尘收起图纸，“是逼他们自己把底牌亮出来。”
陈岩喘了口气，“可我们现在三人状态都不好。你耗尽灵力，我雷息枯竭，丙的右臂骨折……怎么执行？”
“不需要战斗。”洛尘从香囊取出三枚香丸，分别递给他们，“这是‘隐息香’，服下后能屏蔽生命波动，伪装成死亡状态。我会布置一场假撤离，留下几具替身和误导阵法。等他们派人来回收尸体或侦查战场，就能抓到下一个活口。”
丙接过香丸，盯着看了几秒，“你早就准备好了？”
“从发现蛊虫那一刻就开始了。”洛尘将最后一枚香丸收入袖中，“他们想靠尸体定位我们，那就让他们定位个够。”
风忽然大了些，吹乱了他的银发。
他望向远处沙丘，眼神平静。
陈岩靠着石头坐下，握紧手中的香丸。丙把冰铃拔出来，拖着它往中间挪了几步。两人各自选了位置，静静等待指令。
洛尘站在原地，手中香盒闭合，里面装着所有线索。
他抬起右手，指尖符文微亮，开始刻画一道隐蔽阵纹。沙地微微震动，几处凹陷处浮现出傀儡轮廓——是用香泥和残甲拼成的假尸，穿着灰袍人的衣服，姿势与死者一致。
做完这些，他走向丙和陈岩。
“接下来，谁先服香？”他问。
丙举起药丸，正要放入口中——
陈岩突然抬手拦住他。
“等等。”他说，“你听。”
洛尘停步。
风静了。
沙地上，一具灰袍人的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