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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香火缚邪影

城东百草堂依旧门庭若市,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山羊胡须的胡大夫端坐堂中,望闻问切,开方抓药,神色平和,与往常并无二致。只是若有心人细观,便会发现他捻动胡须的指尖,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那温润的眼眸深处,也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阴郁。

吴道与崔三藤并未直接踏入药堂,而是在对面一家生意清淡的茶楼二层,临窗而坐,要了壶最普通的茉莉香片,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笼罩着百草堂的动静。

“气息依旧干净。”吴道抿了口粗涩的茶汤,传音入密,“但这干净,反倒像是用力洗刷过后的刻意。胡青囊(胡大夫之名)的心跳,比寻常坐堂大夫快了半拍,他在紧张。”

三藤指尖在粗糙的茶杯沿上轻轻划过,霜华镜在她怀中敛着光华,镜灵初生,对气息尤为敏感:“镜光映照,他药箱底层,有一物气息阴晦,与瘟俑同源,但被层层药香包裹,极难察觉。”

正说话间,百草堂内一阵骚动。一个妇人抱着个面色青紫、气息奄奄的孩童哭喊着冲了进来:“胡大夫!救命啊!我家狗娃快不行了!”

那孩童约莫五六岁,浑身滚烫,脖颈处可见细密的、颜色发黑的疹子,正是那邪瘟重症之兆!

堂内等候的病人见状,如同见了鬼般纷纷避让,面露惊恐。几个伙计也一时手足无措。

胡青囊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探了探孩童脉息,又看了看疹子,眉头紧紧锁起,沉声道:“快!抬到后堂静室!”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医者的恻隐,也有一丝极力掩饰的…慌乱?

吴道与三藤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就在伙计七手八脚要将孩童抬入后堂时,吴道长身而起,朗声道:“且慢!”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令人心定的力量。他青衫飘动,已迈步穿过街道,走入百草堂内。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个陌生的游方郎中身上。

胡青囊霍然转身,看向吴道,眼中警惕之色一闪而过:“这位先生是?”

“山野之人,略通岐黄。”吴道拱手,目光却落在孩童身上,“此症凶险,邪毒已入心脉,寻常汤药恐难奏效。胡大夫若信得过,可否让在下一观?”

胡青囊脸色变幻,似在权衡。那妇人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扑到吴道面前连连磕头:“先生救命!求先生救救我家狗娃!”

堂内众人也窃窃私语,目光在胡青囊和吴道之间逡巡。

胡青囊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情绪,侧身让开:“既如此,先生请。”他倒要看看,这突如其来之人,有何手段。

吴道也不客气,上前仔细查看孩童。相门观气术下,孩童周身黑气缠绕,心脉处尤甚,那瘟癀毒髓的邪力正在疯狂吞噬其微弱生机。他并指如风,迅速点过孩童胸前几处大穴,暂封毒气蔓延,同时一股精纯的医门生气渡入,护住其心脉元神。

孩童急促的喘息稍稍平缓了一丝。

“需要一味药引,至寒至净,涤荡邪秽。”吴道抬头,目光直视胡青囊,“听闻胡大夫这百草堂药材齐全,不知可有‘雪魄灵芝’?”

“雪魄灵芝?”胡青囊瞳孔微缩,随即摇头,“此物乃长白奇珍,可遇不可求,小店并无存货。”

吴道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异常,心中冷笑,面上却叹道:“可惜。若无此药引,此孩性命堪忧。”

就在这时,三藤也走入堂中,她并未靠近,只是站在门口,怀中霜华镜微不可查地对着胡青囊的药箱照了一下。

胡青囊似有所觉,猛地看向三藤,目光触及她怀中那面古朴铜镜时,脸色骤然一变,虽然迅速恢复,但那瞬间的惊骇却未逃过吴道双眼。

“这位是…”胡青囊强自镇定。

“内子。”吴道淡淡应道,目光却锐利如刀,“胡大夫,救人如救火。若堂中实在没有雪魄灵芝,可否告知,何处可能寻得?或者…近日可有人向堂中售卖过类似药材?”

他这话问得巧妙,既点明需求,又暗藏机锋。

胡青囊额角似有细微汗珠渗出,他干咳一声:“这个…确实不知。此物罕见,多年未曾听闻市面有流通。”他话锋一转,看向孩童,“当务之急,还是先设法稳住这孩子病情。老夫有一祖传解毒散,或可一试。”

说着,他便要吩咐伙计去取药。

吴道却伸手一拦:“且慢。胡大夫,可否先将药方与我一观?对症下药,方是正理。”

胡青囊动作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发作,只得勉强道:“祖传秘方,不便示人。”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突然,堂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推开人群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面色冷峻,扫视堂内,目光落在吴道和那病孩身上,喝道:“何人在此喧闹?城中疫病流行,官府有令,疑似病患需统一送至城西隔离营,不得私自诊治!这孩子,带走!”

说着,便要上前拿人。

那妇人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住孩子。

吴道眼神一寒。官府介入?时机如此巧合?是真是假?

他正要开口,胡青囊却抢先一步,对那衙役头领拱手道:“王班头,此孩病情危重,恐经不起颠簸。可否通融一二,容老夫先施药稳住病情,再送隔离营不迟?”他说话间,袖中似乎有物微微一动。

那王班头神色稍缓,但依旧强硬:“胡大夫,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上峰严令,凡疫病者必须隔离,以防扩散!带走!”

眼看衙役就要动手,吴道突然朗声道:“此症并非寻常瘟疫,乃是邪毒入体!强行带走,徒增死伤!我有法可解,只需一味药引!”

王班头一愣,狐疑地看向吴道:“你是何人?在此大言不惭!”

“路见不平之人。”吴道负手而立,气息陡然变得渊深,“若我不能救活此孩,甘愿同受疫病之苦!”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胡青囊都愕然看向吴道。

王班头也被这气势所慑,一时踌躇。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个伙计慌慌张张从后堂跑出来,在胡青囊耳边低语了几句。胡青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猛地看向吴道,又看了看门口的崔三藤,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

他忽然对王班头道:“王班头,既然这位先生有把握,不如就让他一试。若真能救活,也是功德一件。所需药材,我百草堂一力承担!”他这话说得慷慨,却隐隐将吴道推到了风口浪尖。

吴道心知必有蹊跷,但此刻救人为先,也顾不得许多,沉声道:“好!我需要一间静室,以及…朱砂、黄纸、无根水,还有…”他目光扫过胡青囊的药箱,“你药箱底层那味‘龙涎香’做辅引!”

胡青囊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吴道。他药箱底层确有龙涎香,但那是…他藏匿那邪物的地方!此人如何得知?!

不待他反应,吴道已对那妇人道:“大嫂,信我一次。”

妇人早已六神无主,见吴道气度不凡,又敢立下重誓,只得含泪点头。

吴道抱起孩童,对三藤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胡青囊道:“胡大夫,请带路静室。王班头,可否行个方便,在外等候片刻?若一炷香后无效,再带走不迟。”

王班头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哼了一声,挥手让衙役守住门口。

胡青囊脸色铁青,却无法拒绝,只得引着吴道和三藤走向后堂静室。经过药柜时,吴道袖中一枚卜门金钱无声滑落,嵌入墙角缝隙。

静室门关上。

门外,王班头与衙役守候,堂内病人窃窃私语,胡青囊站在门口,面色阴晴不定。

门内,吴道将孩童平放在榻上,迅速取出自身携带的银针。他需要的根本不是龙涎香,那只是诈胡青囊的话,真正需要的是…

“三藤,护法!我以金针逼毒,辅以山门净心咒,你以镜光镇住他魂魄,防止邪毒反噬!”吴道语速极快。

三藤点头,霜华镜悬于孩童上空,洒下柔和清辉,稳住其摇曳的魂火。

吴道出手如电,医门金针精准刺入孩童周身要穴,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山门净心咒文化作肉眼难见的清光,融入针尖,逼向那缠绕的瘟癀邪毒!

滋滋…

孩童皮肤下,那墨绿色的邪毒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与金针清光对抗,发出细微的侵蚀声。孩童痛苦地呻吟起来,身体剧烈抽搐。

吴道额角见汗,这邪毒比想象中更难缠。他全力运转功法,金针颤抖,清光大盛!

就在此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胡青囊的身影闪了进来,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柄淬绿的短匕,眼神狠厉,直刺吴道后心!

“先生小心!”三藤早有防备,霜华镜光一转,一道凝实的白光如匹练般扫向胡青囊手腕!

胡青囊显然也有几分修为,身形诡异一扭,竟避开镜光,短匕去势不减!

然而,吴道仿佛背后长眼,头也未回,反手一指点出!这一指,蕴含的并非山医命相卜任何一门之力,而是融合了五门精髓的一缕混沌之气!

噗!

指风后发先至,点在胡青囊腕间。胡青囊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透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短匕当啷落地。他惊骇欲绝,转身欲逃。

“留下吧!”三藤神鼓已握在手中,轻轻一敲。

咚!

鼓声不大,却直透魂灵。胡青囊身形一僵,眼神瞬间涣散,呆立当场。萨满“定魂调”!

吴道这才回头,冷冷看了胡青囊一眼,并未理会,继续全力为孩童逼毒。此刻,孩童体内的邪毒在金针与镜光内外夹击下,已开始节节败退,化作缕缕黑气从其口鼻七窍中逸出,被镜光净化。

约莫半炷香后,孩童嘤咛一声,吐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面色由青紫转为苍白,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上那些黑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毒,逼出来了!

吴道长舒一口气,收针调息。

三藤走到胡青囊面前,镜光照定他眉心。胡青囊眼神迷茫,如同提线木偶。

“说,青铜门在延吉的据点还有哪些?瘟疫之源在何处?”三藤声音冰冷,带着萨满慑魂之力。

胡青囊嘴唇哆嗦,挣扎片刻,还是抵挡不住镜光与鼓声的双重震慑,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他们…他们让我利用药堂…接收…传递‘瘟种’…其他的…我不知道…”

“瘟种在何处?”

“在…在我药箱暗格…龙涎香下面…”

“与谁接头?”

“是…是一个黑衣人…每次…都在子时…城隍庙后墙…第三块松动的砖下…”

话音未落,静室窗外陡然射入一道乌光,直取胡青囊咽喉!快得惊人!

吴道早有防备,袖中一枚卜门金钱激射而出!

铛!乌光被撞偏,钉入墙壁,竟是一枚喂毒的袖箭!

“灭口?”吴道眼神一寒,身形已如鬼魅般穿窗而出!三藤亦紧随其后。

窗外小巷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屋脊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吴道没有去追,对方身手不弱,且早有准备,追之不及。他回到静室,探了探胡青囊鼻息,人已吓晕过去。

“城隍庙…果然与此有关。”吴道看向三藤,“今夜子时,我们去会一会那黑衣人。”

他走到药箱前,果然在暗格中找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陶罐,揭开符封,里面是半罐粘稠的、散发着浓郁病气死意的墨绿色浆液——正是瘟种!

吴道立刻以符箓重新封好,收入囊中。此物必须尽快销毁。

这时,外面的王班头等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到孩童好转,胡青囊昏倒在地,皆是大惊。

吴道简单解释胡青囊欲行凶被制,并未提及青铜门之事,只说是私人恩怨。王班头将信将疑,但见孩童确实被救活,也不好再多问,只得将胡青囊锁了,带回衙门审问。

吴道和三藤留下几张固本培元的药方给那千恩万谢的妇人,便悄然离开了百草堂。

回到客栈,吴道立刻开始研究那罐瘟种,试图找出彻底化解瘟疫之法。而三藤则开始准备子时城隍庙之行。

百草堂这个明面上的据点被拔除,但真正的黑手依旧隐藏在暗处。城隍庙的接头,将是揭开更大阴谋的关键。

夜色渐深,延吉城灯火零星,瘟疫的阴影依旧笼罩,但一缕曙光,已悄然穿透迷雾。子时的城隍庙,注定不会平静。

第十五章2 庙底丹噬

子时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敲响,余音颤颤,没入延吉城沉沉的夜色里。白日的喧嚣与恐慌尽数收敛,只余下打更人单调的脚步声和远处零星的犬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仿佛整座城池都在屏息等待。

吴道与崔三藤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近城西的城隍庙。

这庙宇年久失修,朱漆剥落,墙头长满荒草,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破败阴森。白日里或许还有些许香火,此刻却是门庭冷落,唯有庙门口那对石狮子瞪着眼,在阴影里显得有些狰狞。

二人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庙后。按照胡青囊的供述,找到了后墙下第三块松动的砖。吴道指尖运力,轻轻将砖块抽出,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内并无他物,只有一股混合着香火和淡淡霉味的陈腐气息。

“是传递消息的暗格,东西已被取走。”吴道低语,相门观气术仔细探查四周,“残留的气息很淡,对方很谨慎。”

三藤怀抱霜华镜,镜面微倾,映照着破败的庙墙:“镜灵感应,庙内有一股极隐晦的灵力波动,并非正统神道香火,倒像是…被禁锢扭曲的怨念。”

吴道点头,他也察觉到了。这城隍庙看似荒废,内里却暗藏玄机。他打了个手势,二人身形一展,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墙头,落入庙内院落。

院子里杂草丛生,残破的香炉倾倒在地。正殿大门虚掩,里面黑洞洞的,隐约可见城隍爷泥塑剥落的身影,在黑暗中默然端坐。

然而,那诡异的灵力波动,并非来自正殿,而是源自…地下!

吴道目光扫过院落角落一口废弃的枯井。井口被石板半掩,但那丝丝缕缕的异常气息,正从石板的缝隙中不断渗出。

“在下面。”吴道传音道。

二人移至井边,吴道轻轻移开石板,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香火、药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井壁并非垂直向下,而是有一道简陋的石阶,蜿蜒通向地底深处。

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吴道率先踏足石阶,三藤紧随其后,霜华镜微光流转,照亮了脚下逼仄的通道。

石阶潮湿滑腻,长满青苔。向下走了约莫十数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地下洞窟!洞窟显然经过人工修葺,四壁挂着长明灯,发出昏黄跳跃的光晕,映照出洞内的景象。

只见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炉下柴火早已熄灭,但炉身依旧温热,炉盖缝隙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透出,散发出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之气。丹炉四周,地面刻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纹路中填充着暗红色的粉末,似是朱砂混合了某种血液。

更令人心惊的是,洞窟的角落里,堆积着一些残缺的动物骸骨,以及几件沾染了污秽气息的孩童衣物!空气中弥漫的怨念,正是源于此!

“以生灵为祭,炼邪丹!”三藤柳眉倒竖,眼中燃起怒火。萨满崇敬自然万物,见此邪法,杀意顿生。

吴道面色冰寒,相门观气术之下,那丹炉内凝聚的并非良善药力,而是一团极度压缩、充满了痛苦、恐惧、疾病气息的邪性能量!这分明就是将瘟疫中汲取的病气、死气、怨念,混合生灵祭祀,炼制成某种更为歹毒的物事!

“看来,那瘟种只是原料,这丹炉中所炼,才是青铜门真正想要的东西。”吴道沉声道,“必须毁掉它!”

他正要上前,忽然,洞窟阴影处,传来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嘿嘿嘿…毁掉?就凭你们两个小娃娃?”

阴影蠕动,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此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干瘪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藤杖,杖头镶嵌着一颗浑浊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绿光。

此人气息阴冷晦涩,与那瘟俑同源,却强大了何止数倍!俨然是青铜门在此地的核心人物!

“等了这么久,就钓来两条小鱼。”斗篷人声音带着讥讽,“不过,能摸到这里,也算有点本事。正好,我这‘万瘟丹’还缺最后一点‘药引’,就用你们的魂魄来补全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藤杖猛地顿地!

嗡!

地面上的阵法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整个洞窟剧烈震动起来,那青铜丹炉炉盖砰的一声弹开,一股粘稠如血、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暗红色丹气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直扑吴道与三藤!

丹气未至,那浓郁的腥臭与直透魂灵的怨毒嘶嚎已然袭来,令人头晕目眩!

“小心!这丹气能污秽法宝,侵蚀神魂!”吴道急喝,一把将三藤拉到身后,双手快速结印,山门“金光咒”瞬间施展,一道凝实的金色光罩将二人护住!

嗤嗤嗤——!

暗红丹气撞上金光罩,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桀桀…看你们能撑几时!”斗篷人怪笑,藤杖连点,那丹气如同活物,分化出数股,从不同角度冲击金光罩!

三藤见状,毫不犹豫地将霜华镜祭起!镜光如月华洒落,照向那暗红丹气。然而,这一次,镜光与丹气相遇,竟不再像之前净化毒雾那般顺畅!丹气中蕴含的怨念与邪性能量极其凝练,镜光竟被层层抵消,净化速度大为减缓!

“这丹气凝聚了太多枉死者的怨毒,镜光难以速净!”三藤脸色微白,感受到镜灵传来的压力。

吴道心知不能久守,必须主动破局!他目光锐利,扫过那斗篷人和不断喷涌丹气的青铜丹炉。

“我攻他本体,你设法干扰丹炉!”吴道传音的同时,猛地撤去金光罩,身形如电射出,避开一道丹气冲击,右手并指如剑,卜门“破煞金剑诀”凝聚指尖,直刺斗篷人心口!

“找死!”斗篷人冷哼一声,不闪不避,藤杖横扫,杖头那颗浑浊珠子绿光大盛,化作一面扭曲的鬼面盾牌,挡在身前!

铛!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吴道的剑指点在鬼面盾上,竟感到一股阴寒粘稠的力量反噬而来,整条手臂一阵酸麻!这斗篷人的修为,远在之前的瘟俑和胡青囊之上!

而另一边,三藤见吴道突袭,立刻全力催动霜华镜,镜光不再试图净化所有丹气,而是凝聚成一道炽亮的光柱,如同利剑般,直射那青铜丹炉的炉口!

她要打断丹气的喷涌之源!

“哼!妄想!”斗篷人虽与吴道交手,却仍有余力关注全场。他左手捏了个古怪法诀,对着丹炉一指!

炉身那些诡异的符文骤然亮起,喷涌出的丹气在空中一个盘旋,竟化作一只巨大的、由怨念组成的鬼爪,狠狠抓向三藤的镜光!

轰!

镜光与鬼爪在半空相撞,能量激荡,整个洞窟碎石簌簌落下!三藤闷哼一声,镜光一阵摇曳,那鬼爪虽被击散,却也将镜光牢牢挡住!

斗篷人趁机藤杖连点,数道绿油油的鬼火如同跗骨之蛆,绕过吴道,袭向三藤!

吴道见状,剑指一变,化作医门“青木回春诀”的守势,一道充满生机的绿光挡在三藤身前,将鬼火消弭。但他这一分心,斗篷人的藤杖已如毒蛇般点向他肋下!

危急关头,吴道足踏山门“缩地成寸”步法,险之又险地避开,袍袖却被划开一道口子,一股阴寒之气透体而入。

“先生!”三藤惊呼。

“无妨!”吴道运转功法逼出寒气,脸色更加凝重。这斗篷人手段诡异,修为高深,又有丹炉邪气相助,极难对付。久战下去,必然不利。

他心念电转,目光再次扫过那丹炉和地面的阵法。忽然,他注意到阵法纹路中那些暗红色粉末,在长明灯照耀下,隐隐反射出一点金属光泽。

是了!这阵法能汇聚和增幅丹炉邪气,必有能量核心!那些粉末中,掺杂了某种导引能量的金属细屑!而核心,很可能就在…

吴道目光锁定斗篷人脚下!他站立之处,正是阵法的一个枢纽节点!

“三藤!攻他下盘!破他阵脚!”吴道大喝一声,不再保留,命门秘术“燃魂诀”悄然运转,短时间内魂力暴涨!他双掌齐出,左手山门“镇岳印”轰向斗篷人面门,右手医门“金针渡劫”诀化作漫天针影,笼罩其周身大穴!声势骇人!

斗篷人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猛攻所慑,藤杖舞动,绿光护体,全力抵挡。

就是现在!

三藤与吴道心意相通,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霜华镜光陡然一转,放弃了对丹炉的冲击,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白色光刃,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斩向斗篷人双足所在的阵法节点!

这一下变起仓促,斗篷人注意力全在吴道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上,待察觉脚下有异时,已然晚了!

唰!

镜光所化的光刃精准地斩入阵法纹路!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阵法节点处的暗红粉末瞬间被镜光中蕴含的净化之力汽化!那复杂的阵法纹路光芒一阵乱闪,随即骤然熄灭!

嗡!

丹炉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炉口喷涌的暗红丹气如同被掐断了源头,迅速变得稀薄、涣散!

“不!”斗篷人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阵法被破,丹炉与他的联系瞬间削弱大半!

吴道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镇岳印与金针渡劫的威力毫无保留地轰击在斗篷人仓促撑起的防御上!

轰隆!

绿光破碎!斗篷人被震得踉跄后退,兜帽掀开,露出一张干枯如同骷髅、布满诡异青色纹路的脸!他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神怨毒至极!

“小辈!坏我大事!我要你们神魂俱灭!”他疯狂地挥舞藤杖,那颗浑浊珠子爆发出刺目的绿光,整个洞窟的阴气怨念如同受到召唤,向他疯狂汇聚!

然而,失去了阵法加持,这种汇聚显得杂乱而迟缓。

“邪魔外道,也敢妄言灭魂?”吴道气息虽然因燃魂诀而有些紊乱,但眼神锐利如初。他并指在空中虚划,这一次,不再是单一门派的术法,而是将山、医、命、相、卜五门秘法精髓融会贯通,引动周遭地脉之气与自身魂力,凝成一道混沌色的古朴符箓——五雷符!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百万,搜捕邪精——敕!”

符箓一成,整个洞窟仿佛被无形巨力镇压!那汇聚而来的阴气怨念瞬间溃散!

斗篷人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之色:“五雷法?!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吴道指尖一引!

咔嚓!

一道并非来自天际,而是源自地脉、凝聚了五行破邪之力的混沌神雷,自虚空中悍然劈下!无视了斗篷人所有的防御,直接贯入其天灵盖!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洞窟!斗篷人身体剧烈抽搐,周身黑气狂涌而出,那根藤杖和浑浊珠子寸寸断裂!他死死瞪着吴道,眼中充满了不甘与难以置信,最终身体如同被抽空了般软倒在地,气息全无。

洞窟内恢复了死寂。只有那青铜丹炉,依旧散发着余温,炉内暗红光芒明灭不定。

吴道散去雷法,脸色一阵苍白,燃魂诀的反噬开始显现。三藤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一股温和的萨满灵力渡入其体内。

“我没事。”吴道摆摆手,看向那丹炉,“此物必须彻底毁去。”

他走到丹炉前,感受到炉内那团邪性能量虽然失去了控制,却依旧危险。直接摧毁,恐有能量爆炸的风险。

三藤也走了过来,霜华镜光照向炉内,镜灵传来一阵厌恶的情绪。

“炉内怨念太深,强行净化,恐镜灵受损。”三藤蹙眉。

吴道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然:“那就以其之道,还施彼身!”他取出那罐得自百草堂的瘟种,揭开符封。

“你要做什么?”三藤讶然。

“这瘟种是原料,丹炉是熔炉。我将瘟种倒回炉中,逆转其炼制法门,引动地火,将其彻底返本归元,化去邪力!”吴道说着,将罐中粘稠的墨绿色瘟种,尽数倒入尚有余温的丹炉之中!

滋滋滋——!

瘟种与炉内残存的丹气相遇,顿时发生剧烈反应,炉身剧烈震颤,暗红与墨绿光芒交织冲突!

吴道双手按在炉壁上,相门观气术与医门灵觉同时运转,感知着炉内能量的变化轨迹,同时脚下引动微薄的地脉之火,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逆转的过程。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且危险的操作,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

三藤紧张地守在一旁,霜华镜光笼罩吴道,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时间一点点过去。炉内的冲突渐渐平息,光芒由暗红、墨绿,逐渐转化为一种混沌的灰色,最后,竟慢慢化作一缕缕精纯的、无属性的天地灵气,消散于空中。那浓郁的怨念与邪毒,竟真的被这逆转之法化去了!

炉身温度骤降,变得黯淡无光。

吴道长舒一口气,收回手掌,身形微晃。连续施展秘法,对他的消耗极大。

“成功了…”三藤欣喜道,连忙扶住他。

吴道点点头,看向地上斗篷人的尸体,走过去搜查了一番,除了一些零碎的邪门材料,只找到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正面则是一个古篆的“疫”字。

“疫鬼令…”吴道收起令牌,“看来青铜门内,分工明确。此人专司瘟疫之事。”

二人又仔细搜查了洞窟,除了那些骸骨和衣物,再无其他有价值发现。吴道以真火将骸骨衣物焚化,超度了枉死生灵。

离开城隍庙地底时,天色已近拂晓。

虽然捣毁了一处重要据点,击杀了主持者,但吴道和三藤心情并未轻松。青铜门谋划深远,这炼制“万瘟丹”仅是其中一环。那幽冥契约、龙脉之秘,依旧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长白山上空。

回到客栈,吴道立刻闭关调息,消化此次战斗所得,并思考下一步行动。三藤则负责警戒,同时以萨满之术,缓缓净化城中因丹炉被毁而逐渐消散的残余病气。

延吉城的黎明,似乎比往日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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