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坡前风紧
聚马坡的风带着草木的腥气,比昨日更冷了几分。凌云握着那半块刻着“同心”的玉佩,指尖反复摩挲着边缘的刻痕,玉佩上还沾着星象台的泥土,凉得像块冰。
“大长老带弟子们守住了星象台入口,”苏晴从坡下上来,额角带着薄汗,“凌姑娘在附近查探,说西侧的林子里有新鲜的马蹄印,像是刚有人离开。”
凌云抬头望向西侧,那里的密林黑沉沉的,像张张开的巨口。他将玉佩揣进怀里,掌心还残留着圣剑碎片的余温:“不是离开,是在等我们。”
苏晴挨着他站定,衣角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你觉得……莲尊会来?”
“他烧了藏书阁,就是怕我们查到往事,”凌云的目光落在马场中央的空地上,那里正是昨日圣剑共鸣的地方,“可越想藏,越说明这里有他在意的东西。”
话音刚落,凌念莲提着圣剑从林子里走出,玉色的剑身泛着冷光:“林子里有三个人的气息,都练过内家功夫,呼吸绵长,不像寻常江湖人。”她顿了顿,看向凌云,“你怀里的玉佩,能不能让我再看看?”
凌云取出玉佩递给她。凌念莲接过时,指尖与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觉微微一麻,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苏晴别过脸,望着远处的围栏,耳根悄悄红了。
“这玉佩的刻痕,和我师父留下的令牌一致,”凌念莲仔细看着玉佩,“我师父说,当年云歌与婉清各持半块,作为联络信物。”
“这么说,遇害的小师妹手里的,该是婉清那半块?”苏晴回头问道,“可她们俩不是都死在三十年前的内乱里吗?”
“内乱……”凌云突然想起闲谈录里的话,“明烛当年离堂后,是不是引发过内乱?”
凌念莲点头:“师父提过,那场内乱死了很多人,云歌与婉清也是那时失踪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说着,马场入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三骑黑影从暮色里疾驰而来,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勒住缰绳。为首的人身形高大,披着件黑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截苍白的下巴。
“凌少侠果然守信,”那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听起来沙哑刺耳,“带了圣剑,也带了人。”
凌云握紧腰间的剑柄:“阁下就是莲尊?”
那人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是,也不是。等你们看了一样东西,或许就明白了。”
二、故人现形
黑袍人抬手示意,身后两人翻身下马,抬着个盖着黑布的木盒走上前。苏晴下意识挡在凌云身前,凌念莲则将圣剑横在胸前,玉色的剑身映出她紧绷的侧脸。
“不必紧张,”黑袍人缓缓掀起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角的皱纹很深,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利,“我若是想动手,昨日在星象台就不会走了。”
当看清那张脸时,大长老突然“啊”了一声,拐杖重重戳在地上:“你……你是长风?!”
“长风?”凌云愣住,这个名字在师父的手札里见过,说是云歌与婉清最得意的首徒,三十年前在内乱中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黑袍人——赵长风,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大长老还记得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真是荣幸。”
“你没死?”大长老的声音发颤,“当年内乱……”
“当年内乱,是我亲手放的火。”赵长风说得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奉师父之命,护送云歌师叔的密信,却被明烛的人截杀,侥幸活下来,就只能隐姓埋名。”
苏晴不解:“可周猛说,莲尊持有圣剑碎片,还篡改了剑谱……”
“碎片是我从明烛手里抢来的,”赵长风打断她,目光落在凌念莲手中的圣剑上,“至于剑谱,那本就是明烛的手笔。”
凌云皱眉:“闲谈录里说,明烛因不满‘不争霸’离堂,难道……”
“难道我就是明烛?”赵长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自嘲,“你们查到的明烛,不过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身份。真正的明烛,早在三十年前就被我杀了。”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水里,激起一片哗然。凌念莲握紧圣剑:“你胡说!闲谈录里明明记载着明烛的字迹……”
“那是我模仿的,”赵长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凌云,“你看这个。”
纸上的字迹与闲谈录里的“明烛”如出一辙,末尾却署着“赵长风”三个字。凌云恍然大悟:“你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查到明烛,就是为了……”
“为了让你们知道真相。”赵长风的目光变得沉重,“当年云歌与婉清师叔,并非死于内乱,而是被莲心堂的叛徒所害。她们发现有人想利用圣剑称霸江湖,刚要禀报掌门,就被灭口了。”
他指向凌念莲:“你师父应该告诉过你,圣剑的另一半藏在星象台,可她没说,看守星象台的,正是当年的叛徒。”
苏晴突然想起什么:“你额间……有没有星点印记?”
赵长风抬手拨开额发,那里果然有颗淡金色的星点,只是比星象台里那道身影的印记浅了许多。
“这是初代弟子的标记,”赵长风放下手,“当年我为了查叛徒,不得不戴上莲纹面具,自称莲尊,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我改剑谱,引马群躁动,都是为了逼那个叛徒现身。”
凌云心头一动:“你知道叛徒是谁?”
“很快就知道了。”赵长风望向马场西侧,那里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他来了。”
苏晴下意识靠近凌云,指尖触到他的手背,两人同时握紧。凌念莲将圣剑举得更高,玉色的光芒在暮色里格外显眼。
只见密林深处走出一个身影,穿着莲心堂的长老服饰,手里拄着的拐杖,正是大长老平日用的那根。
而真正的大长老,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颈间插着一根细小的银针,双目圆睁,已然没了气息。
“赵师兄,别来无恙。”假长老摘下伪装,露出一张年轻却阴鸷的脸,他的额间,也有一颗淡金色的星点,比赵长风的更深、更亮。
赵长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果然是你,墨尘。”
被称为墨尘的人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凌念莲手中的圣剑上,眼神炽热:“圣剑既已现世,莲心堂的规矩,也该改改了。”
风突然停了,马场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凌云握紧苏晴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却也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他知道,一场比马群惊奔更可怕的风暴,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