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轿车引擎的轰鸣取代了宾利的死寂,Jennie 开车很猛,油门踩得毫不犹豫,在午后的车流中穿梭,像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YG大楼在后视镜里迅速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车内只有空调的低鸣和我们之间更加低沉的无言。她戴着墨镜,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紧绷的侧脸线条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她没有问我要去哪里,我也没有说。
车子最终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在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咖啡馆后门停下。这里不像江南区那些光鲜亮丽的网红店,门脸低调,甚至有些破旧。
她熄了火,摘掉墨镜,随手扔在操控台上,然后转头看向我。
那双总是带着或慵懒或锐利光芒的眼睛,此刻显得有些疲惫,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审视,困惑,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什么。
“所以,”她开口,声音带着一夜未眠或者情绪过度消耗后的沙哑,“下一步是什么?S.m.?”
消息传得真快。或者说,理事会里,总有她能接触到消息的渠道。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我不只是“空降兵”,知道那场收购,知道台下那张空椅子意味着什么。
Jennie 扯了下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目光转向窗外斑驳的墙壁:“不算知道。猜的。”她顿了顿,“从杨恩硕看你的眼神,从李室长突然的卑躬屈膝,从……你看我们的眼神。”
“我看你们的眼神?”我重复。
她转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不像看队友,甚至不像看陌生人。像看……物品。或者,棋子。”
物品。棋子。
很精准的描述。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否认。
“现在呢?”她追问,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逼问的力度,“把我们,把 black pink,从杨家的棋盘上,挪到你自己的棋盘上?感觉更好吗?大小姐?”
最后那个称呼,她咬得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讽刺。
我看着窗外巷子里偶尔经过的行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black pink 不会散。”我答非所问,但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承诺,“资源会重新分配,以团队为基础。”
Jennie 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她脸上的尖锐神色凝滞了片刻,随即又染上更深的嘲弄:“然后呢?用更好的资源把我们绑在你的战车上?让我们对你感恩戴德?”
“我不需要你们的感恩戴德。”我转过头,看向她,语气平静无波,“我只需要你们做好 black pink。”
她与我对视着,像是在判断我这句话里有几分真意。
几秒后,她忽然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进驾驶座,抬手揉了揉眉心,显得异常疲惫。
“Yuna,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声音里的尖锐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化不开的困惑和无力,“把YG捏在手里,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去碰S.m.?那个圈子比YG复杂一百倍!李秀满不是杨贤硕!”
“我知道。”我说。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你知道那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你知道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财阀?你知道一旦陷进去……”
她猛地顿住,胸口微微起伏,看着我的眼神里,第一次除了愤怒和审视外,掺杂了一丝……类似担忧的东西?尽管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一旦陷进去,”我替她说完,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可能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Jennie 沉默下来,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我没有回头路。”我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落在沉闷的车厢里。
她从旁边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燃。淡蓝色的烟雾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带着薄荷的凉意和烟草的苦涩。
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目光透过烟雾,再次变得有些迷离。
“那天彩排,”她忽然开口,话题跳转得毫无征兆,“我差点摔倒……是你吗?”
她问的是那个导致她趔趄的、微小的阻力。
我看着她被烟雾模糊的侧脸。
“不是。”我回答。
她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又吸了一口。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一支烟燃尽,她将烟蒂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送我回宿舍。”我说。
她没动,过了好几秒,才重新发动车子。
回程的路,她开得慢了很多。两人再无交流。
车子在宿舍楼下停稳。
我推开车门,下车。
在我关上车门的前一刻,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带着烟熏后的沙哑:
“别把我们都玩死了,Yuna。”
我动作未停,“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现代轿车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然后调转方向,驶离了宿舍区。
我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直到尾灯的光点彻底融入车流。
别把我们都玩死了。
我抬起头,看向宿舍楼那扇熟悉的窗户。
阳光有些刺眼。
这场游戏,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