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盒里的最后一支药剂还在震。
洛尘没去碰它,只是盯着终端上那串刚截下来的编码残片。屏幕边缘泛着冷光,像是谁在暗处眨了下眼。
“他们撤得快,但不是没留下东西。”他把数据流拖进解析框,“老式协议端口,带三重跳转伪装,典型的暗月星残余手法。”
萧逸站在他身后半步,指尖轻点家族密钥的加密层:“能追到源头吗?”
“常规路径走不通。”洛尘摇头,“信号断得太干净,缓存里只剩一点灰迹。不过——”他顿了顿,手指在触控板上划出一道弧线,“他们忘了,老系统有个通病:为了防追踪,反而会暴露节奏。”
他启动星幻空间的时间加速,意识瞬间沉入图书馆深处。
书架自动滑动,一本封面斑驳的典籍缓缓浮起——《古星通信断章》。纸页翻动间,无数波形图与协议结构交错闪现。洛尘闭眼,任由信息洪流冲刷神经。空间内一个月过去,外界才过了两天。
当他睁眼时,瞳孔微缩。
“找到了。”他调出一组频率波动图谱,“这不是标准通讯频段,也不属于任何民用或军用频道。但它和三小时前一次短脉冲完全吻合。”
“哪来的脉冲?”萧逸问。
“小行星带边缘,K-7区域。”洛尘放大星图,“那边有个废弃观测站,理论上没人用。可就在我们反制成功后十七分钟,那里出现过一次零点八秒的能量喷发,强度不足以触发警报,但够传一条加密指令。”
萧逸立刻调取私人信道,向边境巡逻队发送匿名核查请求。两分钟后,回复弹出:该区域确有曲率扰动痕迹,疑似小型载具进行过非注册跃迁。
“隐形推进。”萧逸冷笑,“敢用这种技术,说明他们不怕被查,或者……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
“不,他们在乎。”洛尘纠正,“所以才只跳一次,然后彻底静默。这不像逃,倒像藏。”
他将频率数据导入空间药园,取出一株通体透明的草本植物。叶片细长如针,顶端泛着幽蓝光泽。
“窥渊草。”他低声说,“能感应能量残留的方向和浓度。”
草叶轻轻颤动,随即朝某个角度微微倾斜。
“信号是从那里扩散的。”洛尘标记坐标,“不是固定据点,是移动源。”
“飞船?”萧逸眯眼。
“至少是能自主航行的载体。”洛尘收起草株,“而且走得不远,还在辐射范围内。”
两人迅速调整航向,飞船脱离协调站泊位,直奔K-7区域。
接近小行星带时,洛尘取出一副银灰色目镜戴上。镜片表面流动着细微纹路,像是活物呼吸般起伏。这是他在空间战胜一名虚拟对手后获得的战利品——识微目镜,专用于捕捉纳米级粒子运动轨迹。
“关闭主动雷达。”萧逸下令,“热感被动扫描,推进器降频。”
飞船缓缓切入一片漂浮残骸的阴影区,外壳温度降至接近宇宙背景值。
洛尘透过目镜扫视前方。
碎石群中,一切看似静止。可就在他视线掠过某块巨大陨石背面时,镜片中央突然浮现一团异常轮廓——低温区,形状规整,边缘模糊,明显不是自然形成。
“有东西。”他抬手示意停航。
萧逸立即冻结所有非必要系统,连生命维持都调至最低能耗模式。
“多远?”
“三百米左右,夹在两块岩体之间。”洛尘调整焦距,“外形不像联邦制式,也不是常见商船结构。表面涂层应该是吸波材料,能把雷达反射降到极限。”
“动力呢?”
“关着。”洛尘盯着目镜角落的数据流,“但排气口有微量离子残留,成分分析出来了——铱六氟化物混合氮酮催化剂。”
他抬头看向萧逸:“和‘幽影雾’毒素里的催化元素一致。”
萧逸眼神一沉:“运毒船。”
“不止。”洛尘继续比对,“这种催化剂组合,只有暗月星特供实验室才用得起。普通走私团伙搞不到,也用不起。”
“所以它是直属通道。”萧逸低声道,“不是临时改装,而是专门设计的隐蔽运输平台。”
舱内一时安静。
洛尘摘下目镜,重新打开终端,将刚才捕获的所有数据打包上传至空间后台。几秒后,推演结果跳出:该飞船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至少执行过三次短途跳跃,每次落点都避开主航道监控节点,且停留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
“快进快出。”洛尘说,“不落地,不接驳,只做点对点输送。他们在建立一条看不见的补给线。”
“目的地呢?”
“还没锁定。”洛尘皱眉,“所有跳跃终点都是废弃设施或无人区,没法直接追踪最终流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放大最后一次跃迁的能量曲线,“它的引擎输出不稳定,左侧推进阵列有轻微偏移,像是受过损伤。”
萧逸立刻调出损伤模拟模型:“如果是战斗导致的,那说明它最近卷入过冲突。可边境没有相关报告。”
“那就不是明面上的冲突。”洛尘推测,“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比如护航力量内斗,或者货物本身失控。”
“不管怎样,它现在停在这儿,就是弱点。”萧逸站起身,“我们得靠得更近。”
“不能贸然靠近。”洛尘拦住他,“这种级别的船,肯定有预警机制。哪怕一个微波探测器,也能在五十米外捕捉到我们的热信号。”
“那就等它自己露出破绽。”萧逸盯着屏幕,“它既然停了,就不会一直停。只要它再启动一次,我们就有可能逆向定位整个网络。”
洛尘点头,重新戴上目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飞船静默悬浮,三人组的小行星带仿佛死寂之地。
直到某一刻,洛尘忽然屏住呼吸。
“动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排气口温度上升零点三度,虽然还没点火,但动力系统正在预热。”
萧逸立刻调出被动传感器阵列,锁定目标尾部区域。
“不只是预热。”他指出一处细微变化,“外壳接缝处有轻微膨胀,说明内部压力在提升。它准备走了。”
“现在追?”洛尘问。
“不。”萧逸摇头,“让它走一段。等它进入跃迁程序的瞬间,所有防御都会集中在前向屏蔽,后方会有短暂盲区。那时候,我们跟上去。”
“风险很大。”洛尘提醒,“万一它设了陷阱呢?比如故意泄露行踪,引诱追踪者进入伏击圈。”
“那就看谁更懂医毒。”萧逸嘴角微扬,“他们用毒控制人,我们用药反向追踪。他们玩阴的,我们就玩得比他们还细。”
洛尘没再说话,手指悄然滑过恒温盒表面。
盒子里,最后一支药剂停止了震动。
片刻后,目标飞船尾部亮起一圈极淡的蓝光,推进器开始注入燃料。
洛尘深吸一口气,目镜上的数据流骤然加快。
“跃迁倒计时启动了。”他盯着读数,“十秒内点火。”
萧逸双手悬在操控台上方,肌肉绷紧。
“等它脱离掩体的一瞬,全功率跟进,走Z型规避路线。”
“明白。”
目标缓缓移出陨石遮挡区,舰体完整暴露在虚空之中。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的狭长飞船,没有标识,也没有舷窗,像一块被削成船形的矿石。唯有底部一道细缝透出冷光,那是即将激活的曲率引擎。
洛尘紧盯其排气轨迹。
就在引擎光芒暴涨的刹那,他猛地开口:“等等!”
萧逸手势一顿。
洛尘瞳孔收缩,目镜中映出一行突兀的数据——
“催化残留浓度突然下降百分之四十。”他语速极快,“不是消耗,是……被吸收了。”
“什么在吸收?”萧逸问。
“不知道。”洛尘迅速切换分析模式,“但它在船体内移动,方向是主舱。”
警报声还未响起,那艘黑船的引擎光芒却骤然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