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屏幕熄灭的刹那,洛尘指尖在边缘划过一道弧线,像是要把那句“儿子”从空气中抹掉。他没抬头,只是把袖口往下拉了半寸,遮住脉门上因药剂循环微微发烫的血管。
萧逸站在三步外,没问听到了什么。他知道有些雷声,只在一个人脑子里炸。
“时间到了。”洛尘终于开口,声音比三秒前稳了至少三个八度,“该上台了。”
两人并肩走向指挥舱主厅,门开时,近百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医疗组、特种小队、科研联络员,全星际能叫得上号的医毒力量,此刻挤在这艘星舰里,像一锅煮到临界点的药汤,只差一把火,就能沸腾或炸锅。
洛尘站上高台,目光扫过人群。没人说话,但空气里全是问题——我们真能赢?这仗到底为谁打?会不会只是又一场被操控的剧本?
他没急着开口,而是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一支透明药剂,轻轻放在控制台边缘。淡紫色液体在冷光下泛着微波,像极了药园里那株半夜开花的迷神藤汁液。
“这玩意儿,叫‘静脉’。”他终于发声,“不是兴奋剂,也不是镇定剂,是‘你还能清醒多久’的计时器。”
底下有人皱眉。
“敌人想让我们乱。”洛尘语气平淡,“他们监听、伪造、诱导,就是希望我们内讧、崩溃、自相残杀。可他们忘了——”他抬眼,目光如针,“我们是医毒师。最擅长的,就是把毒,变成药。”
人群微动。
“我们不是来赢一场战斗的。”他声音抬高,“我们是来阻止一场瘟疫。不是为了联邦,不是为了哪个星系,是为了下一个被病毒吞噬的孩子,还能睁开眼看见星星。”
萧逸接过话,动作干脆——他解开长袍领扣,一扯,整件深色长袍滑落肩头。
左臂上那道焦黑疤痕赫然暴露在灯光下,边缘泛着金属般的暗纹,是血引路法反噬留下的烙印。
“我流过血。”他说,“不止一次。家族的秘药救不了所有人,但我的血能开路,我就不会躲在后面指挥。”
底下有人低声接了一句:“可万一我们只是棋子呢?”
萧逸没反驳,只淡淡回了句:“棋子也能将死王。”
洛尘立刻接上:“而我们要做的,是把棋盘掀了。”
全场一静。
“他们以为我们按套路走。”洛尘调出星图投影,“所以我们偏要演一出他们看不懂的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双轨并行,反向钓鱼。他们想看内讧?好啊,我们演给他们看。他们想堵截主力?行啊,我们让他们追着影子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信彼此。”
“现在,有人不信吗?”
没人应声。
“那就宣誓。”萧逸声音不高,却像刀切进冰层,“以医止乱,以毒破妄。”
洛尘举起右手:“守护星际安宁。”
众人迟疑一瞬,陆续抬手。
就在这时,第三排左侧一名女医者指尖轻轻碰了下颈侧。动作极小,像是调整衣领,但洛尘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她碰的位置,有一道细长旧疤,边缘呈锯齿状,和空间数据库里“暗月星洗脑烙印”的拓扑图,几乎重合。
他没动声色,只是悄悄激活了空间录音模块,将她的生物频率标记为“待查”。
宣誓声渐起,整齐划一。
“以医止乱,以毒破妄,守护星际安宁!”
喊到第三遍时,两名特种队员仍垂着手,站在队列边缘。
“演戏谁不会?”其中一人冷笑,“嘴上说得漂亮,真打起来,谁知道会不会又被卖了?”
洛尘不恼,反而笑了:“你说得对,光说不练,确实是耍流氓。”
他手指一划,调出空间推演界面,锁定c通道三维模型。
“你们负责的c3节点,三分钟后,会有十二名伪装成医疗组的敌方渗透者突袭。他们携带神经麻痹孢子,目标是切断后援通道。”他抬头,“现在,信演练吗?”
全场哗然。
那两人脸色变了。c通道是临时分配的任务,连指挥日志都没存档,这情报从哪来的?
“再给你们十秒。”洛尘看着倒计时,“不信,就站着。信,就举手。”
倒数第五秒,两人猛地抬手。
宣誓声再次响起,这次再无杂音。
林悦站在角落,没参与宣誓,只是静静看着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洛尘的空间录音模块自动捕捉,音频波形跳了一下,标注:“低频私语,情绪值偏移,关键词模糊”。
他没去听回放。有些话,现在听不得。
萧逸走下台时,袖口一抹暗红纹路在灯光下闪了一瞬。那图腾形状诡异,带着螺旋状回钩,和洛尘在空间推演中见过的“异常共振”编码,几乎一模一样。
他瞳孔微缩,但没出声。
等人群散去,洛尘才低声问:“你袖口那个纹,什么时候有的?”
萧逸低头看了眼,神色未变:“老图案了,家族医纹的变体。”
“可它刚才……亮了一下。”
“光线问题。”萧逸合上袖扣,“你太累了。”
洛尘没再问。他知道萧逸不说,就是不能说。
回到临时指挥区,他打开加密档案,把女医者的颈疤图像、林悦的私语音频、萧逸袖口的纹路截图,三份资料并列排开。
——一个疑似内奸,一个立场动摇,一个……可能被标记了。
他调出空间时间流速面板:1:30。
还剩七小时外界时间,空间里能撑两个月。足够他再演一遍“内讧”,也足够他查清,谁才是真正穿了队友衣服的敌人。
正要启动模拟,腕表突然震动。
不是消息,不是音频。
是一段频率脉冲,无声,却让空间入口微微发颤。
他点开解析,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
乱码中央,缓缓拼出三个字:
“想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