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芝闻言,下意识地把手缩回,抬起双手看了看,注意到这些天积累下的“战绩”。
她语气轻松,带着点不以为意:“哦,没事儿。家里不是在盖竹楼嘛,我去搭了把手,被竹子划了几下,竹子这东西,看着光滑,毛刺儿最是厉害,防不胜防。”
她想起张图图总在她身边念叨,说竹子“咬人”,让她小心再小心,嘴角不由弯了弯。
沈砚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她的手,这岂止是“划了几下”。
他抬头,视线投向一旁的谢锋,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和隐隐的责备,仿佛在问:你怎会让她做这些粗重活计?
谢锋接收到他的目光,无奈地挑了挑眉,回以一个“我也管不了”的复杂表情。
他哪里舍得?
他不知道说了多少回,让她离那些篾刀竹片远些。
可她性子倔,总闲不住,就爱往工地上凑,他白日里要忙外面的事,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稍不留神,她就把自己弄伤,晚上进了空间还得揪着他用针替她挑出扎进肉里的细刺,再用酒精消毒。她疼得龇牙咧嘴,眼圈泛红,稍微用力重了,金豆子就要掉下来,让他又心疼又没好气。
沈砚见谢锋不语,只当他是默许,转回头对谢秋芝温声道:“家里的活计若实在繁忙,我这边可以拨两个稳妥的下人过去帮衬,你也好安心作画,不必为这些杂事所累,伤了手终究不好。”
谢秋芝一听,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也摆得更快了: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沈大人太客气了,家里请了工人的,人手是够的。我就是……就是自己闲不住,看着热闹就想凑上去帮忙。”
她心里暗道:开玩笑,真让你的人来了,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要防着?进空间行个方便什么的,岂不是风险极大?那种被人跟前跟后、处处伺候的日子,她可过不习惯,也太“危险”。
生怕沈砚再坚持,谢秋芝赶紧将话题拉回正事,指着画稿催促道:“快看看画吧,这次的画我可是费了些心思的。”
沈砚看了她一眼,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强求,摊开画稿,沈砚仔细地、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目光沉静,时而凝神细观,时而在某张画作上停留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雅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良久,他放下最后一幅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带着赞赏看向谢秋芝:“秋芝姑娘,这些画……远超沈某预期。其写实之精准,情感之浓烈,寓意之深刻,足以令观者动容,让那些粉饰太平的文字无所遁形。辛苦了!”
谢秋芝微微松了口气,问道:“沈大人可有什么需要修改或者补充的地方?”
沈砚摇头,语气肯定:“并无。已然极好。每一幅都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一旁的白掌柜也凑过来看,不住地点头称妙。
最终,结账时,白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将一袋沉甸甸的银锭子推到她面前:“谢姑娘,这是您这次的画稿的酬金,一共一百六十两,您点点。”
一百六十两!
谢秋芝接过那沉甸甸的银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正事办完,谢秋芝便打算起身告辞:“既然大人满意,也结完账,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和哥哥还要去市集采买些东西。”
她心里惦记着出发前李月兰列的采购单子,家里十几口人吃饭,李月兰再巧手,也难为无米之炊,菜园子都快被薅秃了也做不出新花样,正好趁此机会买些肉蛋菜和粮食回去,丰富一下伙食。
不料沈砚却开口道:“且慢。秋芝姑娘首次交稿便如此出色,于公于私,沈某都该略表谢意。今日便由我做东,请二位吃顿便饭吧,还请不要推辞。”
谢秋芝和谢锋对视一眼,本想拒绝,但沈砚态度诚恳,也不好过于拒人千里之外,推辞不过,只得应允。
沈砚并未选择过于奢华的地方,但去的也是京城颇负盛名、以菜品精致闻名的“望江楼”。
落座后,沈砚点菜也极有分寸,只点了五道菜:一道清蒸鲥鱼,一道蟹粉狮子头,一道鸡油菜心,一道文思豆腐羹,再加一道点心。
他温和的解释道:“如今天灾未过,物力维艰,纵是用餐亦不可奢靡浪费。这几道菜皆是此间招牌,量不大,却可尝其风味,我们三人应刚好。”
谢秋芝尝了一口那名声在外的蟹粉狮子头,肉质鲜嫩,蟹粉也足,她心里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好像……没我娘用普通猪肉和河蟹做的那么鲜香入味呢……”
谢锋吃了一口鱼,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里也透露出类似的想法:
似乎还不如娘做的家常红烧鱼来得下饭。
原来京城最好的酒楼,水平也就这样?还是说这就是古代美食的风味极限?
一顿饭吃得倒也宾主尽欢,菜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基本没有浪费。
沈砚用餐礼仪优雅,但并不拘谨,偶尔也会问些桃源村的近况,气氛还算融洽。
吃完饭,小二撤下残席,奉上清茶。
沈砚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少言的谢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谢兄,近日可好?”
谢锋抬眼看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沈砚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沈某近日遇到一难题。我派人监视与‘东院’有关的几名官员,虽知其祸国害民,却始终无法拿到其直接罪证。他们行事极为谨慎狡猾,核心证据藏匿极深,我的人几番尝试,皆无功而返,反而有打草惊蛇之险。”
他看向谢锋,目光锐利而坦诚:“谢兄身手非凡,心思缜密,非常人所能及。沈某冒昧,想请谢兄出手相助,为我取来关键证物。当然,”他立刻补充道,“并非要谢兄加入玄策卫,仅是雇谢兄走这一趟。价钱方面,绝不会亏待谢兄。”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轻轻推至谢锋面前。那是一张“通泰钱庄”的千两银票。
谢秋芝的心提了起来,这沈大人怎么突然谈起公事了?还当着她的面?这未免也太不避嫌了吧。
她以为哥哥会像之前一样直接拒绝。
然而,谢锋的目光在那银票上停留了片刻,又抬眼看了看沈砚,竟然伸出手,将银票收了起来,平静地说道:
“我们还要去市集采买肉菜,此事不便详谈。给我个地址,今晚我自会去找你。”
沈砚显然也没料到谢锋这次答应得如此爽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将荷园的地址告知了谢锋。
事情谈完,兄妹二人告辞离开。
一出了望江楼,谢秋芝就忍不住小声问:“哥,你为什么会答应?你之前不是说不愿意给他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