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现场气氛逐渐僵持。
终于,在一片嘈杂声中,一个头发半白、满脸皱纹的老者缓缓地站了出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环视四周一圈后,不容置疑道: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用火烧了吧!”
说完,重重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场。
“我不同意!!”
就在众人转身欲离开之际,一道尖锐而又坚定的声音骤然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皱纹、饱经沧桑的妇人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向宁霄:
“我的孩子绝不火葬!”
妇人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
“你们谁愿意火葬就去火葬好了,但我的孩子必须土葬!”
时人认可入土为安,对于火葬是避之不及的,用到火葬的,都是一些罪犯。
“章氏,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宁霄眉头微皱,面露不悦。
然而,章氏毫不示弱,她挺直了腰板道:
“真是笑死个人,都要把我的孩子烧掉了,还不让我说话,这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道理!”
“章氏,你放肆!难道你要公然违抗村里的命令吗?”
宁霄脸色一沉,语气愈发严厉地喝斥。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自是不允许有人当众违抗自己的命令。
“放肆?哈哈哈哈哈......”
那妇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狂笑了起来。
“村里的命令?村里的命令算什么东西?”
妇人说着,狠狠的蹬了村长一眼,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初的屠杀令也是你们下的?你忘了吗?”
“现在村里都要绝后了,就是我们的报应!!”
想起她儿子多年来都娶不上媳妇,眼看着家里就要没人了,妇人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如果不是这些人,她这会应该能抱上孙子了。
哪里还用整天为儿子的终身大事发愁?
不对,她现在也不用发愁了。
她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
“他都死了,你们竟然还想让他死无全尸!”
妇人的情绪愈发激动,她瞪大了双眼,满脸通红,愤怒地直视着面前的村长。
“我可怜的恒儿,呜呜呜......”
妇人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仿佛打开了某个情感的闸门,底下的村民们也纷纷开始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上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哭声。
不仅是妇人,甚至不少男人也忍不住当场抹泪。
杜若心中越发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了!这是当初族老共同做出的决定,可不能全赖我宁霄一人!”
宁霄也恼了。
这明明是当初族老共同作出的决定。
难道就因为他宁霄是村长,管着村里的事务,便把过错全推到他一人的身上?
岂有这样的道理?
就连妹妹宁娥,也怨恨他这个大哥!
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愿看到,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想起这些年,村里越来越少的婴儿,宁霄也是心里一窒。
难道真要在他们这一代人绝后不成?
可能是悲伤占领了思想的高地,人也越发情绪化了起来。
加上杜若已经选择了“丈夫”,也勉强能算自己人。
所以杜若还是从这些村民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些人都是前朝余孽,先辈们皆为前朝赫赫有名的武将。
前朝虽然没了,但他们先辈手里却是有兵的。
虽然扭转不了注定覆灭的王朝,但要保住自家一脉香火,倒也并非难事。
于是他们的子孙,便在亲兵的护送下逃了出来,并来到这里隐居。
可惜这些亲兵们身受重伤,山里也没有好的大夫,没多久便去世了。
身为公侯家的少爷小姐们,终日享受着前呼后拥、使奴唤婢的奢华生活。
何曾亲自操持过家务琐事?
骤然置身于这深山之中,面对贫困艰苦的生活环境,自是难以适应。
由于长期养尊处优,缺乏必要的生活技能。
他们既不懂得如何建造房屋遮风挡雨,亦不知晓开垦田地以自给自足。
无奈之下,只能如原始人般,栖身于山洞或树洞之内,靠采摘山中的野草、野菜充饥果腹……
彼时天下初定,作为前朝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自然是新帝的追杀对象。
他们就算想出去,也没办法。
到了这一代,风声早已过去。
这些人才开始逐渐和外界接触,并且时常去外面采买一些生活物资回来。
但再多的物资,它也替代不了房子啊!
就算身上都穿着绫罗绸缎,却住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又有什么意思?
眼看着,当初冒着生命危险带来的金银财宝越来越少,村里人的生计却还没着落。
族老们不由得着急上火。
等这些财宝都用完了,子孙又靠什么过日子呢?
他们发誓要为子孙置下一些家业来。
不知道谁出了个主意,可以让外面的人来给他们建造房子和开垦田地。
这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不比现代的工作机会多,古代农民一年四季都围着土地打转,却还是吃不饱。
他们很少有赚外快的机会。
所以只要几个老乡招呼一声,听说有钱挣,工钱还丰厚,他们便带着干粮千里迢迢的来了。
他们很珍惜挣钱的机会,以为只要干大半年活,就能如数得到自己应得的工钱。
这些勤劳朴实的农夫们不仅为他们建造了房屋,还开垦出了广袤肥沃的田地。
甚至村里的桥梁和道路,也是那些农夫一砖一石、一步一个脚印修筑而成的。
然后就被他们杀了!
他们害怕这些农夫出去会走漏山寨的位置,把这里的秘密带出去,引来官府的注意。
于是便在践行的饭菜里下毒,近千名无辜的农夫就这样被他们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