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的朱漆大门紧闭了半月有余，门环上积了层薄薄的灰，连门前值守的侍卫都比往日少了一半，站姿也没了先前的挺拔，透着股无精打采的颓气。府内的抄手游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挂在廊下的灯笼，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是在为这座曾经煊赫的府邸唱着挽歌。
书房里，烛火燃到了尽头，蜡油顺着烛台淌下来，凝结成丑陋的硬块。三皇子赵承煜瘫坐在铺着白虎皮的大椅上，玄色锦袍皱巴巴的，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曾经满是野心的眼睛。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空酒壶，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烟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殿下，该换药了。”贴身小厮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生怕触怒这位近来愈发暴躁的主子。
赵承煜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一把挥开小厮的手，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黑色的药汁溅满了青砖。“换什么药！本王的伤，是这碗破药能治好的吗？”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小厮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是小的该死，小的不该打扰殿下！”
“滚！”赵承煜一脚踹在小厮肩头，将人踹得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如同野草般疯长——不过是一场失败，他就从云端跌入了泥沼，成了京城里人人嘲笑的对象。那些曾经围着他阿谀奉承的官员，如今见了他的人，都绕着道走；就连府里的下人，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轻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白若薇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走了进来。她身姿窈窕，面容清冷，哪怕是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依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她没有理会地上的狼藉，径直走到桌案前，将一盏刚泡好的清茶放在赵承煜面前。
“殿下，借酒消愁，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白若薇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赵承煜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怎么？连你也来看本王的笑话？”
白若薇没有生气，只是缓缓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那是户部刚刚送来的，关于清查锦绣布行的最终结果，布行半数资产被没收，剩下的也被勒令停业整顿。她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边，说道：“殿下觉得，陛下为何只惩戒你闭门思过，却没有剥夺你的爵位，也没有彻底清查你在地方的势力？”
赵承煜愣了一下，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皱着眉，摇了摇头：“本王怎么知道？或许是父皇还念着父子之情吧。”
“父子之情？”白若薇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殿下，陛下是帝王，在他眼中，皇权的稳定远比父子之情重要。他之所以留着你，不是念旧，而是需要你。”
“需要我？”赵承煜不解地看着她，“本王现在就是个废人，父皇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制衡殷若璃和谢景宸。”白若薇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扶持他们，是为了打压你，可他也怕他们势力太大，威胁到皇权。你虽然失势，但根基还在，只要你还在，就能成为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剑，让他们不敢肆意妄为。这，就是陛下留着你的原因。”
赵承煜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的意思是，父皇还需要我？我还有机会翻身？”
“机会当然有，但不是现在。”白若薇说道，“现在殷若璃团队风头正劲，民心、朝堂势力都在向他们倾斜，我们若是此时反扑，只会引火烧身。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忍耐，是潜藏。就像潜龙在渊，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殷若璃他们现在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他们与江湖势力往来密切，又与军中旧部有联系，这在陛下眼中，都是隐患。只要我们稍加引导，让陛下意识到这些隐患，陛下对他们的信任，就会慢慢消失。”
赵承煜听得入了迷，连忙问道：“那我们现在具体该怎么做？你说，本王都听你的。”
白若薇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第一步，彻底切割。金沙渡事件牵连甚广，我们必须把所有可能暴露的人和事都处理掉。那些被户部清查的产业，里面的负责人，还有知道我们与北境商人往来的人，都不能留。只有让他们永远闭嘴，才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可是……”赵承煜有些犹豫，“那些人跟着我多年，就这样……”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白若薇打断他，语气冰冷，“若是舍不得这些人，将来我们就会被这些人拖累，死无葬身之地。”
赵承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做。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动用后宫的力量。”白若薇说道，“我已经让人联系了李贵妃，她是三皇子的生母，一直对殷若璃团队不满。让她在陛下面前多吹吹枕边风，不用直接诋毁殷若璃他们，只需提醒陛下，要注意权力的平衡，不能让某一方势力过大。”
“李贵妃会帮我们吗？”赵承煜有些怀疑。
“会的。”白若薇自信地说道，“她的儿子虽然不是你，但也不受陛下重视。若是殷若璃团队继续壮大，她儿子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会帮我们的。”
“那第三步呢？”
“第三步，给殷若璃他们制造麻烦。”白若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擅长经商吗？我们就从他们的商路下手。让地方官员加大对他们货物的检查力度，拖延他们的运输时间；再找些人假扮路霸，骚扰他们的运输队伍；还可以让一些商户跟他们解除合约，或者故意制造商业纠纷，让他们疲于奔命。”
“这些手段，能有用吗？”赵承煜有些担心，“殷若璃那么聪明，说不定很快就能化解。”
“有用。”白若薇说道，“我们不需要一下子打垮他们，只需要不断地给他们制造麻烦，消耗他们的精力和财力。时间久了，他们内部就会出现矛盾，陛下对他们的耐心也会慢慢耗尽。到时候，我们再趁机反扑，就能一举成功。”
赵承煜看着白若薇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信心重新燃起。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锦袍，说道：“好！就按你说的三步来！本王倒要看看，殷若璃和谢景宸，还能风光多久！”
与此同时，殷若璃团队的据点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赵珩坐在椅子上，一脸烦躁地把一份文书摔在桌上：“太过分了！简直是太过分了！我们运往江南的一批绸缎，在通州关卡被拦下了，说是要检查是否偷税漏税。这都检查第三天了，还没放行！再这样下去，这批绸缎就该发霉了！”
陈瑜也皱着眉，说道：“不止商路出了问题，我们的情报网络也遇到了麻烦。之前跟我们合作的几个地方吏员，突然开始对我们避而不见，传递来的情报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还有两个在县衙当差的兄弟，昨天突然被以‘办事不力’为由罢免了。”
谢景宸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脸色阴沉：“这肯定是三皇子和白若薇搞的鬼。他们表面上闭门思过，暗地里却在给我们使绊子。”
殷若璃端着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说道：“意料之中。白若薇心思缜密，不会甘心就这样失败。他们现在不敢跟我们正面抗衡，就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来消耗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赵珩急切地问道，“总不能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负吧？我们也可以派人去骚扰他们的产业，让他们也不好过！”
“不行。”殷若璃摇了摇头，“我们现在不能跟他们硬碰硬。陛下虽然现在支持我们，但也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是我们主动挑起争端，只会让陛下觉得我们飞扬跋扈，失去陛下的信任。”
“那也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啊！”赵珩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忍气吞声，而是要讲究策略。”殷若璃说道，“赵珩，你先去通州一趟，亲自去跟关卡的官员交涉。带上我们所有的完税凭证，态度要诚恳，告诉他们我们愿意配合检查，但希望他们能加快速度。同时，你再开辟几条次要的商路，把货物分散运输，避免因为一条商路被堵，影响整个生意。”
赵珩点了点头：“好，我明天一早就去通州。那情报网络的问题怎么办？”
殷若璃看向陈瑜：“陈瑜，情报网络暂时收缩。那些态度暧昧的人，暂时不要再联系了，以免暴露我们的其他据点。我们把精力集中在核心情报的收集上，尤其是关于三皇子和白若薇的动向，还有朝堂上的风吹草动。另外，你再派人去调查一下，那些被罢免的吏员，是不是真的因为‘办事不力’，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陈瑜说道：“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安排人去调查，同时调整情报网络的布局。”
殷若璃又看向谢景宸：“景宸，你之前在军中的旧部，最近有没有联系你？你可以试着跟他们联络一下，了解一下军中的动向，看看有没有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三皇子和白若薇很可能会在军中散布我们的谣言，动摇我们的根基。”
谢景宸点了点头：“我今晚就写信给几位旧部，询问一下军中的情况。若是真有谣言，我们也好及时应对。”
“还有朝堂上的那些弹劾。”殷若璃继续说道，“最近有几位御史接连上奏，弹劾我们身边的人。虽然这些弹劾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要提醒身边的人，做事要更加谨慎，避免给人留下把柄。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周明远侍郎，在朝堂上为他们辩解，澄清误会。”
众人都点了点头，心中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殷若璃看着众人，说道：“三皇子和白若薇现在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我们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要时刻保持警惕。但我们也不用害怕，他们的手段虽然阴损，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应对得当，就一定能化解危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虽然外面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坚定的光芒：“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我们要比他们更有耐心，更有韧性。潜龙在渊又如何？只要我们守住自己的阵地，等待时机，终有一天，我们能将他们彻底击败。”
赵珩、陈瑜和谢景宸看着殷若璃的背影，心中的烦躁和不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信念。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在殷若璃的带领下，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赢得最终的胜利。
当天晚上，赵珩就带着完税凭证，连夜赶往通州；陈瑜则安排人手，开始调查被罢免吏员的真相，并调整情报网络的布局；谢景宸则坐在书桌前，一盏油灯为伴，开始给军中的旧部写信。
而三皇子府里，白若薇也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她派出去的杀手，已经悄悄离开了京城，前往各地，处理那些可能暴露的人；后宫的李贵妃，也开始在皇帝面前，不动声色地提起权力平衡的问题；地方上的官员，也接到了暗中的指令，开始对殷若璃团队的商路进行“严格”的检查。
京城的天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三皇子和白若薇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给殷若璃团队致命一击的机会；而殷若璃团队，则在暗处，小心翼翼地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阴谋诡计。双方都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个打破平衡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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