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刷新着社交平台的页面。声明已经发出去快二十分钟了,评论区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寥寥几条转发,还都是粉丝小号在勉强撑场面。
关毅说十点整准时发布,我也亲眼看着那条蓝底白字的官方公告跳上了热搜榜,可热度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刚冒个头就往下沉。有营销号转了内容,配的文字却是:“诚艺这波澄清来得真及时,可惜证据呢?”底下有人附和:“声明写得漂亮,可谁知道是不是公关洗白。”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不是没想过会这样。可昨晚爸妈的电话还在耳边,关毅递给我笔时的眼神也那么坚定,我以为只要把真相说出来,光就会照进来。但现在,好像只有我们几个人站在亮处,外面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质疑。
我攥紧了手机,指节有些发僵。正想再点一次刷新,门被推开。
关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眉头微锁。他没说话,直接把设备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截图——某个账号的后台数据记录,Ip地址归属显示为徐若琳团队常驻的写字楼楼层,登录设备与她助理日常使用的型号一致。发布时间集中在凌晨一点到三点,正是造谣帖最密集爆发的时间段。另一张图是群聊截屏,匿名处理过头像和昵称,但对话清晰:“稿子按计划推,热度起来后加投两万曝光。”“收钱办事,别问那么多。”
“法务刚拿到的。”他声音不高,“还有排练厅外走廊的监控时间戳,和这些账号第一次发帖的时间差不到五分钟。他们的人当时就在现场。”
我盯着那些数字和时间线,忽然笑了下。
“原来不是我不够好,是有些人……真的怕我太好。”我说。
关毅看了我一眼,没接话,只是把平板轻轻放在我手边。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微博。这次不再刷评论,而是点进话题详情页,把那份证据链一张张保存下来,准备转发。可还没等我输入文字,页面突然震动了一下——热搜排名开始变动。
#姜美丽声明回应不实传闻# 还停在第七位,但旁边跳出一条新词条:#乐评人谈双星计划和声设计#,冲到了第二。
点进去,是一位经常写音乐分析的博主发的长文。他说自己反复听了“双星计划”的试听片段,特别提到桥段部分的和声编排:“通常对唱歌曲为了突出主旋律,副歌都会让一人退居和音。但这次不同,姜美丽的声线主动下沉,给对方留出空间,这不是争抢,是成全。一个愿意在舞台上低头的人,不会在幕后算计。”
后面还附了一句:“如果这是人设,那她演得太累了。不如相信,她是真心想合作。”
这条微博下面迅速涌进大量留言。有人扒出制作名单,发现参与编曲的几位老师陆续发了动态,虽没点名,但意思明确:“见过太多虚假互动,难得看到两个歌手排练时还能一起改细节。”“灯光走位那天,她们对着同一份笔记商量了四十分钟。”
更早前那段被恶意剪辑的对视画面,也被原片主重新上传。完整视频里,我和徐若琳讨论完动作后,她笑着说了句什么,我还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弹幕立刻刷了满屏:“笑得好自然”“这才是正常同事相处吧”“之前那些解读脑补太多了”。
舆论像是被拧开了阀门,一下子倒了过来。
“心疼姜美丽”登上热搜第一。有网友做了合集视频,标题是《她一路走来,从来只靠唱歌》。从快递站门口清唱的小片段,到比赛现场哭着唱完最后一句的画面,再到这次排练时一遍遍调整呼吸的侧拍。背景音乐用的是我最早上传的翻唱作品,干干净净的嗓音穿过所有嘈杂。
公司前台电话响个不停。品牌方、节目组、杂志拍摄邀约接连打来。助理跑进休息区告诉我,有个高端护肤品牌希望我能代言他们的新品系列。
我没急着回消息,而是打开备忘录。那个写着“回家”的页面还停留在那里,我删掉它,在新的一行慢慢敲下:
**当真相回来时,它带着光。**
窗外传来隐约的喧闹声。我起身走到玻璃幕墙边,楼下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圈记者,举着相机和话筒,闪光灯不断亮起。有人喊我的名字,试图引起注意。
关毅也跟了过来,站在我身旁。他手里端着两杯咖啡,递了一杯给我。
“外面吵成那样,你倒是安静。”他说。
我接过杯子,热意透过纸杯传到掌心。“吵的是别人,我现在只想听自己的声音。”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接下来,你想怎么唱?”
我望着楼下的光影交错,晨光已经漫过街道一侧的楼宇,照在那些高举的镜头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斑。我没有躲,也没有回应任何呼喊,只是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照原来的样子,一句一句,好好唱。”
话音刚落,楼下忽然有人大声提问:“姜美丽!你对徐若琳的朋友公开道歉有什么回应?”
我没动。
关毅正要开口,我的手机猛地一震。
是短信提示音。
我低头解锁,一条未署名的消息跳出来:
【她说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她希望你知道,那天在排练厅,她是真心想和你好好合作的。】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
关毅看了我一眼,轻声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试音的时候吗?”
我摇头:“不是那次。”
“哪次?”
“是我替美妍上台的那次。”我说,“我在后台听到她唱我的歌,声音都在抖。可她还是坚持唱完了。”
他没说话。
“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强硬。”我抬头看他,“也许我们都错了。”
楼下又有闪光灯亮起,刺眼的一片。
我抬手挡了一下,视线模糊了一瞬。
再睁眼时,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玻璃上,身后是整间明亮的办公室,轨道上的音频文件静静躺着,像一条终于通向远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