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他不悦,可好似,未曾见过他冲她真的发怒。
他唇瓣抿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那寒刃一般,让她本能地想躲避。
可转念一想,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躲避!
明明喝多的是她,怎么到头来像是他喝多了!
安歌脑袋被那明春酿袭得有些晕沉,连思绪都是迟钝的。
这个时辰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沿路的店铺都关着,只余这一辆马车跑着。
车厢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随着马车的细微颠簸而摇晃着。
安歌一心想去捡那佩囊,只当晏鹤川是因她今日在外喝了酒这才不悦,一边推着他,一边解释:“今日书院小聚,我多饮了一些,可我有斟酌分寸,并未喝醉!”
他却好似并不在意,只执着于方才的问题,声音沉沉:“本王问你,到底有多重要?”
安歌一下没反应过来,也不打算搭理他,只顾探着身子要去捡起那佩囊。
却被晏鹤川按着肩头回去,他力道不算重,伸手去抬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直视着自己。
“将玉佩赠与男子,又收下他给的佩囊?褚安歌,你是想同他私定终身不成?”
他一句句像是质问。
安歌不解地看着他,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怒火来,抵着他靠近的肩头用力推着:“王兄怎能如此说!”
“那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那东西有多重要?”他紧追不舍地问着她同一个问题。
安歌也是酒气上了头,不懂他无缘无故在同她发什么火,她分明什么也没做错!
“王兄为何质问我!”安歌带着倔意的眸子抬起,“就是很重要,我一时半会儿同王兄说不清!”
晏鹤川极少有难稳住心神的时候,自从一颗心被她吊得七上八下,他每日几乎都在患得患失里游离。
她倒好,一口一个心悦他,转头同旁的男子互换信物!
他带着她射下的玉佩,他未收下,她便能轻易赠与旁的人。
他克制着心里隐隐燃着的怒火,以及那几乎要湮灭他理智的酸涩劲。
晏鹤川制着她所用的力道还是不忍过重,以至于安歌能推开他,去将那佩囊捡起。
还带着几分不舍地拍了拍,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怀里。
“珍爱成这般?”晏鹤川怒极反笑,伸手去将那佩囊从她手中摘下。
“还给我!”安歌也急了眼,伸手就要去够。
她身上酒气尚浓,面颊眼尾、鼻尖都泛着微红。
小脸上似乎也带了怒气。
攀着他的身子和胳膊上前就要去够。
晏鹤川将那佩囊举到一旁避了开,不为所动。
安歌几次三番够不到,于是也泄了气,咬了咬唇瓣,盯着他,索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待我越来越不好!”
晏鹤川低声反问:“本王待你不好?那谁好?符今朝吗?”
安歌憋闷极了,固执地都要站到座位上去将佩囊拿下,声音也闷闷的:“还给我!”
晏鹤川在她欺身上前时,一手扣到了她的腰上,将人猝不及防地拉入怀里。
安歌本是半跪在座位上攀着他的胳膊去够着的。
一个重心不稳,人直接进了他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安歌正生着闷气,下意识就想走。
却被他紧紧搂着腰,他那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现如今本王与这丑佩囊,谁更重要?”
“王兄是王兄,如何能和这个东西一概而论?”因被他无缘无故凶得心里头委屈,安歌眼眶已然微微泛着红。
晏鹤川神色带着愠怒的了然:“怎么?如今王兄连它都比不了了?”
“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安歌憋屈极了,却挣扎不出分毫。
马车很快便回到了王府。
晏鹤川抿唇不语,几乎是半抱半扛地将安歌带下了车。
一只手不忘捏紧了那枚佩囊,纵使再生气也忍着将它丢到府外的冲动。
府中的下人一瞧见他这冷峻的神情,也无人敢再跟上。
唯有许内官怕安歌受了罚,连忙上前跟着:“这小殿下年岁浅,偶尔贪玩也是无妨,王爷可莫要同她置气……”
“都不许跟来。”他扛着那还在他肩头上抗议着不停挣扎的安歌,一路去到他的归云院。
他一手推开了门,将人扛进放到了地上,伸手将房门关上。
归云院已被陆清事先点了几盏灯,只是灯火尚且昏暗,叫两人的神色映得晦暗不明。
安歌只觉今日的晏鹤川危险得很,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可执拗的性子让她不愿惧怕退让,于是用那带着倔意的目光迎着回头朝她而来的男人。
她伸手强调着:“把那佩囊还我!”
“本王没将它扔出府去都是轻的。”晏鹤川将那佩囊放到宽袖里,不再给她。
安歌微微一惊,随后伸手就要探他的袖口去夺:“王兄怎能这般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
同人交换信物而不自知还成了他不讲道理?
“为何将玉佩送给符今朝?”他接着问。
神色已然凝着寒霜。
安歌怔愣了片刻,可想着他这般质问的语气,气不打一处出:“与王兄何干!我想送给谁送给谁,送给王兄时分明是王兄不要的!”
“与本王何干?”他诧异反问着,险些气笑了。
甚好。
“是本王太过惯着你,以至于如今越发不知分寸,无法无天?他有什么好?连一个佩囊你都这般珍视?是本王给你的东西不够多吗?还要上他符今朝那儿拿点回来?”
安歌被他近身来,见他神色更沉了,她只能往后退着,直至后背抵到了书案,嘴里却还不认输地说着气话:“是,他再如何也显然比王兄喜欢我!”
安歌眼尾更红了。
安歌不解,不解他分明这样在意,为何又要句句拒着她叫她心里难受,分明想将她一点点拉回到他身边来,却又不愿意承认对她生起过半分爱意。
晏鹤川怔愣间,她强行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从中将那个佩囊摸索着取回,随后愤懑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就只知一味责问我!”
“王兄以往对我分明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我喜欢你的心意叫你知道了,你便当我和以往那些想到王兄身边来的女子一样,才对我这样凶!”
晏鹤川听着她委屈的质问,神色一震,刚想解释时,就被她伸手推了开。
安歌闷着声问道:“我已经听你的话,不想喜欢你了,王兄还要我如何!”
晏鹤川心尖不可控地一疼,于是沉声反问:“所以你便去喜欢符今朝?”
安歌见他沉默半晌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更是怒极,抿着唇重重反驳:“有何不可!”
随后握着那枚佩囊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出门还不忘踢了一脚他的门板。
太过用力,使得脚尖有些疼。
安歌也得咬牙忍着回房去,不能失了骨气。
留下晏鹤川望着门口那抹消失的背影,颓然地捏了捏眉心,有些烦闷地撑在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