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洒在通天塔外的焦土上。
魔军的嘶吼还在风中未散，第七次总攻留下的尸骸却已被夜风卷走了大半。黑色的魔气像退潮的浊浪，一点点缩回远处的黑雾里，攻势竟真的缓了。
联军阵地上，甲胄碰撞的脆响稀稀拉拉。
有人靠在断墙后喘气，有人用布巾擦拭刀上的血污，眼里刚浮起一丝松懈，西北方向的风，却突然变了。
不是魔气的腥甜，是更冷、更邪的味道 —— 像腐叶泡在毒沼里，混着说不清的腥膻，顺着风卷过来。
“戒备！”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刚放下的刀又猛地提起。放眼望去，西北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影子正涌过来，比之前的妖兵更密，更沉，像一片会移动的乌云。
这一次，妖族没冲。
它们停在一箭之外，前排的妖兵举起骨盾，盾缝里透出后排攒动的人影 —— 不是握着刀斧的悍卒，是裹着兽皮、脸上画着青黑纹路的咒术师。
这些咒术师围成圈，双脚在地上跺出沉闷的节奏。先是一个，再是十个，最后整排咒术师都动了起来，肢体扭曲得不像活人，舞姿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没有鼓声，没有号角，只有他们喉咙里滚出的咒文，低沉、晦涩，像毒蛇吐信时的嘶鸣。
风突然静了。
下一秒，无形的力量突然压下来，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罩在联军阵地上。
“不好！”
有人刚喊出声，就突然软倒在地。他想爬起来，手脚却像灌了铅，连握剑的力气都没了。
他抬头，看见身边的战友突然瞪大眼，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 “别过来”，然后猛地挥刀，砍向旁边的人。
“是幻觉！”
有人嘶吼，却来不及阻拦。那挥刀的战士眼里满是惊恐，仿佛面前真的站着索命的厉鬼，刀刀狠辣，直到被同伴按倒在地，还在疯狂挣扎。
更惨的是另一边。一个士兵突然捂着胳膊惨叫，袖子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黑斑，黑斑蔓延的地方，肌肉开始腐烂，冒着腥臭的脓水。他疼得满地打滚，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抽搐。
“是诅咒！”
牧师团的人脸色煞白，立刻抬手结印，金色的净化光芒笼罩下来。
可光芒刚碰到那些诅咒，就像被墨染了一样，迅速黯淡。一个牧师喷出一口血，苦笑道：
“这诅咒太邪，我们的净化术…… 挡不住全部！”
话音刚落，妖阵那边突然刮起一阵妖风。风是绿色的，裹着浓浓的毒雾，像一条毒蛇，顺着风势飘向联军阵地。
“屏住呼吸！”
有人喊着，掏出防毒的布条捂住口鼻。可还是慢了一步，几个跑得慢的士兵吸入了毒雾，立刻捂着喉咙咳嗽，脸色发青，头晕目眩，手里的武器 “哐当” 掉在地上，连站都站不稳。
毒雾还没散，远处的妖阵里又起了变化。
一道巨大的身影站起来，是个身高三丈的大妖，浑身覆盖着灰色的毛发，手里握着一根骨杖。它举起骨杖，朝着联军阵地一挥，骨杖顶端的骷髅头眼里喷出两道红光。
红光落在地上，突然炸开。
联军将士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 原本残破的阵地突然变得完好，远处传来马蹄声，旗帜飘扬，是援军的样子！
“援军来了！”
有人欢呼，刚要冲出去，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不对！是幻术！”
那人心知肚明，可看着眼前逼真的援军，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更要命的是另一边，有些士兵看到的不是援军，是妖族攻破了防线，密密麻麻的妖兵冲进来，砍杀着自己的同伴。
“防线破了！快跑啊！”
有人吓得转身就逃，混乱瞬间蔓延开来。
“稳住！是幻术！”
军官们嘶吼着，拔刀砍向逃跑的士兵，可混乱像瘟疫一样，怎么也压不住。
就在这时，通天塔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祁默站在塔楼上，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几个模糊的影子，像一团团扭曲的雾气，贴着地面快速移动，朝着通天塔的塔基靠近。那些影子没有实体，遇到联军的巡逻兵，竟然直接穿了过去，仿佛只是一阵风。
“蚀塔妖！”
祁默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早听说过这种妖物，形体模糊，能融入能量流，专门破坏防御工事。此刻，那些蚀塔妖已经到了塔基旁，身体里渗出黑色的妖力，像墨汁一样，顺着塔基上的符文蔓延。
符文原本是金色的，被妖力一染，立刻变得暗淡，甚至开始剥落。
“拦住它们！”
祁默厉声下令。
塔基旁的卫兵立刻冲上去，刀光剑影朝着蚀塔妖砍去。可刀刃穿过蚀塔妖的身体，却像砍在空地上，根本伤不到它们。
“用符文箭！”
有人喊着，掏出特制的箭矢，箭头上刻着净化符文。箭矢射出，扎在蚀塔妖身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黑色的妖力冒起白烟，蚀塔妖的身影也变得清晰了几分。
“有效！”
卫兵们精神一振，纷纷射出符文箭。蚀塔妖受了伤，发出刺耳的尖叫，转身想逃，却被赶来的法师们用锁链困住，最后被净化法术烧成了灰烬。
可祁默的脸色却没好转。
他看见塔基上的符文，已经有几处出现了裂痕，金色的能量流变得断断续续。
刚才只是几只蚀塔妖，要是再来一次，甚至更多…… 通天塔的防御，撑不住几次。
阵地上的混乱还在继续。
诅咒、毒雾、幻术，妖族的秘术一波接一波，像潮水一样压得联军喘不过气。
牧师团的净化法术效果越来越弱，几个老牧师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解毒剂和清心符箓堆在旁边，很快就见了底；非战斗减员的数量越来越多，阵地上的玩家士兵越来越少，剩下的人眼里也满是疲惫和恐惧，士气像被雨水浇过的火焰，一点点往下沉。
祁默的手指攥紧了，指节泛白。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体内的规则之力开始涌动。
这股力量不像魔气那样狂暴，也不像妖力那样邪异，它是无形的，却能掌控周围的规则。
“规则主宰?净化领域！”
祁默睁开眼，双手向前一挥。
无形的领域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大半个阵地。领域之内，金色的光芒缓缓流淌，那些附着在士兵身上的诅咒，像遇到阳光的冰雪，迅速消融；空气中的毒雾被光芒包裹，一点点消散；那些陷入幻觉的士兵，眼神渐渐清明，不再疯狂挣扎。
士兵们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可祁默的脸色却更白了。他能感觉到，精神力像决堤的洪水，快速流失。
规则之力不是那么好用的，每一次动用，都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还可能引来规则反噬。
他还没来得及喘息，远处的大妖又动了。那只灰色的大妖再次举起骨杖，红光又一次喷出，这一次的幻术更逼真，甚至出现了魔族和妖族一起进攻的景象，阵地上刚稳定下来的士兵，又开始慌乱。
“规则主宰?频率稳定！”
祁默咬牙，再次动用规则之力。
这一次，他没有展开领域，而是将力量集中在一点，对准了大妖发出的红光。
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与红光的频率碰撞。红光像被干扰的信号，瞬间变得扭曲，然后 “砰” 的一声炸开，幻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妖发出一声怒吼，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幻术会被破解。
可祁默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刺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
他知道，这是规则反噬的开始。
就在这时，塔基那边又传来动静。这次，不是几只蚀塔妖，而是十几只，它们分成几队，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塔基靠近，速度更快，更隐蔽。
“规则主宰?能量排斥！”
祁默没有犹豫，立刻将仅剩的精神力集中起来，在塔基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这道屏障不阻挡实物，却能排斥能量流 —— 蚀塔妖融入能量流，自然也会被屏障挡住。
蚀塔妖冲到屏障前，像撞在了无形的墙上，被弹了回去。它们尖叫着，想要绕过屏障，却被赶来的卫兵和法师们围杀，很快就成了灰烬。
塔基保住了。
可祁默再也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边的栏杆。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眼底布满了血丝，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精神力已经所剩无几，规则反噬的刺痛越来越强烈，从灵魂深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本来打算把【规则主宰】的能力留到关键时刻，比如魔军再次总攻，或者妖族使出更致命的手段。可现在，妖族的秘术一波接一波，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动用底牌，将本就有限的力量消耗在维持战线上。
风又刮起来了，带着妖族的腥气和战场的血腥。祁默抬头望向西北方的妖阵，眼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更深的冷意。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妖族既然已经亮出了秘术，接下来，只会更狠。
联军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