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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江临川没回头,也没动。他只是把《灵异志》轻轻合上,指尖在书脊上停了一瞬,像告别一个老朋友。

他站起身,卫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不是来电,也不是消息提示,是系统界面自动弹开了。没有嘲讽标语,没有积分更新,只有一条导航路线缓缓浮现:从图书馆到城北公园,红线笔直得像是早就等这一刻。

“你倒是知道我要去哪。”他低声说。

系统没回话,连那句“修地府不如送外卖”都没蹦出来。

他走出阅览室,阳光刺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三月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吹得他袖口磨出毛边的地方微微抖着。他没戴帽子,也没拉帽衫,就这么一路走出了老城区,穿过两条街,路过一家关了门的奶茶店、一个正在翻修的公交站台,最后站在了公园门口。

铁门锈迹斑斑,锁链断了一截,挂着半块褪色的告示牌,写着“夜间禁止入内”。他记得三年前自己来过这儿,那时候手里攥着桃木钉,腰间别着铜铃,脑子里就一件事:清除目标,拿一分是一分。

现在他两手空空,连指环都摘下来塞进了裤兜。

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头在远处打太极,动作慢得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沿着石板路往荷花池走,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其实他知道,那女鬼的痕迹早该散了,三年过去,阴气消融,执念也会被时间冲淡。

可就在他靠近池边时,鼻尖忽然闻到一股香味。

栀子花。

很淡,但确实存在。不像风吹来的,倒像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

他在池边长椅坐下,石板冰凉,透过运动裤贴着大腿。他闭上眼,没调动灵力,也没催动瞳孔变色,而是试着回想那个晚上——红裙子的女人浮在水面上,头发散开像一团黑藻,女孩尖叫着往后退,他冲上去一钉封喉,系统弹出+1积分。

当时他觉得这是标准流程。

现在他只觉得……太快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想怎么除鬼,而是问自己:如果她是人,她会说什么?

孤独?害怕?还是只想有人看看她?

他试着用这种念头去碰那丝残留的气息,像伸手摸一片薄雾。起初什么都没有,直到他把右手小指上的青铜指环取下来,放在石板边缘。

金属接触石头的瞬间,空气好像凝了一下。

风停了。

树影不动。

水面泛起一圈极细的波纹,不是风吹的,是从中心往外扩散的那种。他睁开眼,看见水面上掠过一道红影,很模糊,像旧电视信号不好时的画面闪动。

他没动,也没说话。

过了几秒,才开口:“对不起,那时候我没问你是谁。”

水波轻轻晃动,红影颤了颤,像是在听。

他又说:“我现在知道了,有些人留下来,不是为了害人,是没人听见他们说话。”

红影缓缓下沉,最后化作一缕雾气,顺着他的掌心爬上来,在手腕处绕了半圈,然后消失。

没有攻击,也没有附身。

就像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终于能走了。

他坐在原地没动,掌心还有点发烫,不是疼,是种奇怪的温热感,像是被谁轻轻握了一下手。

他低头看着空荡的池面,忽然觉得这地方其实挺安静的,适合等人,也适合告别。

坐了大概十分钟,他起身往凉亭走。那边背阳,水泥地常年不见光,踩上去更冷一些。他刚靠近,就感觉到一股滞涩的阴气,不强,但很沉,像是压在胸口的一块布。

凉亭角落坐着个老人,穿一件老旧的藏青外套,帽子遮住大半张脸,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他低着头,嘴唇不停蠕动,声音很小,但江临川听得清。

“我孙子……还没回来。”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他以前处理过不少类似案例,大多是走失亲人、突发意外的家属魂魄滞留人间。通常做法是查户籍、调监控,找到结果后通知一声,执念自解。

但他这次没急着查。

他在老人对面坐下,姿势和对方一模一样,背靠着柱子,手搭在膝盖上。

“我也在等人。”他说。

老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嘴角抽了一下:“你等谁?”

“一个……很久没见的人。”他顿了顿,“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总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完。”

老人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嘀咕,声音比刚才轻了些。

江临川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泛黄的纸面有些卷边,是他昨晚去档案馆翻到的。照片上是个老太太,穿着碎花衬衫,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笑得很温和。她就是那个溺亡女人的母亲,也是三年前报案记录里唯一登记的亲属。

他把照片轻轻放在石桌上。

“您认得这张脸吗?”

老人身体一僵,伸手就要抓,可碰到照片前又缩了回去,像是怕弄坏了。

他死死盯着那张脸,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她……也等孙子?”

“是啊。”江临川点头,“她儿子早年车祸走了,孙子被亲戚带走,后来没了音信。她每天晚上都在家门口转悠,等着孩子回来。最后那天,她听说附近有学校组织春游,以为孙子会路过,就跑去公园等,结果天黑下雨,脚下一滑……”

老人的手开始抖。

“她等到最后一刻,都没走。”江临川轻声说,“她说,只要孙子过得好,她就能安心。”

老人抬起头,眼里突然有了点光。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原来……不止我一个。”

“是啊。”江临川笑了笑,“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个,其实很多人,都在等同一个人。”

老人沉默了很久,最后慢慢直起身子,把木棍靠在桌边。

“替我跟她说一声。”他看着江临川,眼神清明得不像个游魂,“孩子找到了。我在新家等她。”

话音落,他整个人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灰,最后化作几点微光,飘向天空。

江临川没动,也没抬头看。他只是把照片收好,顺手捡起之前放在石板上的青铜指环,重新戴回小指。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调解冤怨成功,积分+5。”

他没点开,也没理会。

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跑过池边,踩得落叶哗啦响。其中一个女孩不小心摔倒了,膝盖蹭破一点皮,哇地哭了出来。她的朋友蹲下来扶她,一边拍她后背一边说:“没事没事,回家就找奶奶给你涂药。”

江临川看着她们走远,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那种累,是心里松了口气之后的虚脱感。

他靠在凉亭柱子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指环。体内灵力似乎比之前顺畅了些,像是堵住的水管被通开了一节,虽然还没完全流动起来,但至少不再卡在那里。

他想起刚才那个老人说的话。

“我在新家等她。”

听起来不像告别,倒像是约好了下次见面。

他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很低,很轻,像是从地底传来。

“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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