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世宏睡得并不踏实。
身体上的伤痛让他只能仰躺着,不能随意翻身,常常睡着睡着就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立即发现蒋书慧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他还以为眼花了,闭了闭眼,再睁开,她依然在。
鼻子莫名就酸了,眼底有湿气上涌。
“你怎么来了?”他问。说话有气无力的,嗓子还带几分沙哑。
她身体尚未恢复,行动有些不协调,平日除了去医院康复训练,她很少出门。
“来看看你死了没。”蒋书慧恨恨的说。
欧世宏苦笑一下,说:“叫你失望了,没死成,下回我尽量。”
见她一个人,不禁担心:
“你一个人来的吗?身边没人跟着怎么行?”
“我是来体检的,让保姆在车上等我。”
话里的意思是叫他别自作多情,她是来体检的,不是专程来看他。
欧世宏又一次苦笑。自从他养情人和私生子的事被揭穿,她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不是不理他,就是说话夹枪带棒的,噎死个人。
他要是句句认真,这天就没法聊下去,只有装傻充愣。
“恢复得怎么样了?身体没啥问题了吧?”
“嗯,能走能站能出去,现在比你强。”她酸道。
“那就好。”
又问她:“阿正跟你联系了没?我已经四天没他的消息了。”
目前跟他最亲近的人,只剩下小儿子欧文正,可又总看不着人。
蒋书慧:“他公司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几天吃住都在实验室,就盼着早日技术突破,打破制裁。”
“唉,他也不容易。我们都帮不了他。”
蒋书慧瞪他一眼,“别拖累他就行。”
欧世宏再苦笑,“我尽量。”
“你要是早年不那么偏心你那两个大儿子,对阿正好一点,他现在没准安心在众世坐镇,也不用去外面闯荡。欧家又不缺钱,他要那么拼干嘛?”
想到自己儿子,原本不必要在外经历这些艰难险阻,她就火大。
“对不起,是我的错。”欧世宏赶紧赔不是。
“你犯的错多了。”她又叮他。
“是是是,我该死,我对不住你们母子。”
蒋书慧:“……”
他态度卑微,蒋书慧就像宝剑插到棉花里,吵又吵不起来,怪没意思的。
她来看他,只因为阿正走时拜托她,有空来看看老头子。
她肯来,不是为了这个死老头,而是为了儿子。
阿正现在事业艰难,她这个娘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有把家事管好,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心疼。
婚事不顺心,亲情凉薄,不能让他在事业上再栽跟斗,那他也太苦了。
如今对拆散他和安恬的事心里有几分后悔。
儿子在感情上执拗,十几年来心里只装着一个女人,别人谁都不行。她要是真体贴儿子,应该成全他们的。
她的喜恶不重要,儿子觉得幸福最重要。可现在,唉……
“你躺着吧,我走了。”蒋书慧起身要走。
看过就算完成任务了,回头向儿子有交代。
她的手被欧世宏拉住。
“别急着走吧?再聊一会儿。”声音里带着乞求。
配着他脸上的苍白憔悴,看着有些可怜。
蒋书慧没好气:“聊什么?我看见你就来气。”
“聊什么都好,哪怕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保证打不还口怕不还手。”
蒋书慧恨恨的说:“你犯贱。”
“是是是,我犯贱,我最贱。”欧世宏紧紧拉着她不肯松手。
她只好坐下。
“给你的初恋情人打电话啊,还有你的小田田。”
连讽刺带挖苦。
欧世宏脸皮厚,只要她肯陪他,说得再难听也得听。
“田园出国定居了,苏文心也找到了她的幸福。而且……”欧世宏小心看了一眼蒋书慧才又说下去:
“其实我早就跟她断了,每次去看他们母子,只是尽责任。
那孩子毕竟跟我有血缘关系,我过去看看他们生活上有没有困难,陪他们母子吃几顿饭而已。
每次去也是住酒店,没和他们住一起。”
蒋书慧冷笑一声:“背叛一次也是背叛,背叛一百次也是背叛,有差吗?”
欧世宏嗫嚅着说:
“还是有差的,我跟她的感情二十多年前就变味了。
你年轻时那么优秀,有那么多人追你,大把条件比我好的你都不要,却嫁给我这结过两次婚有三个孩子的。
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你嫁给我后对欧家的付出,对文清、文峰、文辉他们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你为这个家受不少委屈,连文正也跟着受了很多委屈,我都清楚。
因此,每次我去看文心母子,总觉得背叛了你,心里有负罪感,很煎熬。
文心看出来了,她说,以后就当一门亲戚走动走动算了,去看看那傻孩子,给他一些关爱和温暖,就算尽到责任了。
我们断了之后,就再没那种关系了,真的只是过去看看而已。可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太复杂,怕你知道后提出离婚,不要我了。
我已经离过两次婚,不想再折腾,也折腾不起了,我只想跟你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是蒋书慧知道苏文心母子的存在、闹着要离婚后,他们之间第一次敞开谈话。
之前蒋书慧身体还没恢复,怕她太激动,一直没敢提。
可话总要说开的,他对她还是有感情,想求得她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