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的时候，五宝正扒着床沿蹦跶。她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顺手点了上传，配文写的是：“病房小太阳上线，五个娃跳完我都想出院了。”
视频刚发出去那会儿，谁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同。苏瑶正蹲在地上帮三宝系鞋带，厉霆琛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司机打了电话上来，说雨后路堵，得早点走才赶得上早高峰。
大宝拉着四宝在墙边比划动作，嘴里还在哼刚才那首没头没尾的曲子。二宝踩着小板凳够窗台，非要学五宝哈气画画。整个房间闹哄哄的，像一锅煮开的水。
直到苏瑶直起身，口袋里的手机猛地开始震动。
一下，两下，接连不断。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锁屏界面跳出十几条推送。本地热搜榜首赫然写着——“最萌病号团病房热舞！网友：看完心跳加速”。
手指滑开屏幕，点进链接，正是刚才那段视频。播放量显示已破百万，评论区刷着“求地址！我想去这家医院看病”“这五个娃是天使吧”“哥哥姐姐跳舞太有范儿了”。
她脸色一沉，立刻翻到发布账号，是医院内部员工号。她拨通前台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是907病房的家属，请你们马上处理一个未经授权发布的视频，涉及未成年人，请立即下架。”
对方答应得很快，但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又有新消息弹出来——视频被几十个自媒体账号转发，标题越写越夸张，“神秘富豪五胞胎曝光”“顶级财阀隐秘家庭浮出水面”。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厉霆琛的车还停在原地，黑色车身映着天光，安静得像块石头。她知道他不想惹麻烦，可现在麻烦自己找上门了。
大宝凑过来拉她衣角：“妈妈，外面好多人举着手机往上看。”
她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楼下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人，有的举着自拍杆，有的直接对着窗口录像。保安正在驱赶，但根本拦不住。
她转身把窗帘拉上，回身时看见五宝正抱着枕头打滚，笑得满脸通红。其他几个也还在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蹲下来，挨个检查外套扣子有没有系好。“待会儿下楼别说话，听见没有？不管外面谁喊你们，都当没听见。”
孩子们齐声应“好”，但眼神亮晶晶的，显然对“有人看我们”这件事感到新鲜。
护士匆匆赶来，手里拿着打印纸：“对不起苏女士，我们已经撤了官方账号的内容，但控制不了转发……这是目前传播最广的几个平台截图，您看看要不要报警？”
苏瑶接过纸扫了一眼，其中一条视频底下留言炸了锅：“这妈妈看着好眼熟，是不是之前那个设计师？”“不可能，人家单身带娃五年，怎么可能生五个？”“等等，厉氏总裁最近总往儿童医院跑，该不会……”
她把纸折起来塞进包里，没说话。
厉霆琛这时候打来电话，只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我让司机上去接。”
“不用，我们自己下去。”她说完就挂了。
电梯里很安静。五个孩子排成一列，像小学生排队放学。二宝小声问：“妈妈，我们是不是变成明星了？”
“不是。”她回答得干脆，“以后不准对着陌生人笑，不准接任何人的东西，明白吗？”
“可是刚刚那个阿姨说要给我们糖。”四宝小声提醒。
“下次直接走开。”她语气重了些，“你们是我的孩子，不是表演给别人看的。”
走出医院大门那一刻，闪光灯“啪”地亮起来。
一群人涌上前，话筒几乎戳到脸上。“请问您是厉太太吗？”“孩子们会参加综艺吗？”“代言费开多少？我们可以现场签！”
苏瑶一手抱起最小的五宝，另一只手牢牢牵住大宝。其余三个紧贴她身后，谁也没乱动。
她没抬头，也没回应，只加快脚步往路边走。人群追了几步就被保安拦住，吵嚷声渐渐远了。
车门打开，厉霆琛坐在副驾，替她拉开后座。“先回家。”
她点点头，把孩子们一个个安顿进去。关上车门前，她看见路边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举着相机猛拍，镜头对准了车内。
她盯了那人一眼，对方没躲，反而又连按几下快门。
车子启动后，她才从包里拿出那份意向书。某儿童品牌代表半小时前发来的电子版，说是看到视频后连夜起草的合作方案，代言费开到了七位数，拍摄周期两个月，全国巡店加直播十场。
她翻到最后一页，合同还没签，只是初步沟通文件。
大宝探头看她手里的纸：“妈妈，我们要拍广告了吗？”
“不一定。”她合上文件夹，“拍可以，但不能耽误上学，不能熬夜，不能做奇怪的动作。”
“我要穿超人衣服！”二宝插嘴。
“你想穿公主裙也行。”她摸了摸孩子的头，“但妈妈得先看过剧本。”
“那厉叔叔能来看我们拍吗？”五宝仰着脸问。
没人回答。前排的厉霆琛始终没回头，只是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门窗。阳台外沿没有脚印，监控画面正常，屋里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她把合同放在茶几上，打开笔记本搜索近期儿童代言纠纷案例。有家公司用萌娃形象推保健品，后来被家长发现涉嫌虚假宣传；还有一个综艺让孩子深夜录制，导致高烧送医。
她一条条记下来，准备列个清单。
手机还在震。新消息提示不停跳出来，微博话题已经冲进全国前十，有营销号开始编故事，说她是厉家秘密养在外面的侧室，五胞胎是继承权关键。
她关掉推送，转头看向客厅。
五个孩子正趴在地上拼图，笑声一阵阵传来。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们毛茸茸的头顶上，暖乎乎的。
她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玄关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盒。
白色纸壳，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栏清清楚楚写着“苏瑶收”。
她停下脚步，盯着那盒子看了几秒。
盒子很轻，摇了一下没声音。尺寸刚好能装下一本书或一台小型电子设备。
她没立刻捡起来，而是转身回屋，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
然后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掀开胶带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