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
连绵不断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浑浊的水花,也模糊了地上不断扩散的暗红。
云筝站在雨中,没有去看那些妃嫔惊惧交加的脸。
她看向那几个跟着康公公来的,面如土色的带刀太监。
他们都是萧皇后宫中的死忠。
大雨之中,也只有他们几个,还愣愣地没有放下刀来。
云筝叹了一口气,说了一个字:“杀。”
飞龙司的暗卫们没有动,距离这几个公公最近的侍卫长就先动了。
今晚,他们已经做错了事,正要将功补过。
刀光在雨夜中一道道闪过,几个公公的求饶和惨叫声刚刚响起,便被利刃割断喉咙的闷响打断了。
血光迸现,又迅速被大雨冲走。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几个公公就了无生机。
血腥味混杂着雨水的湿气弥漫开来,妃嫔和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
而云筝面沉如水,平静地说:
“所有人立刻回宫,紧闭宫门。违者,不论身份,格杀勿论。”
整个东宫的妃嫔都早已吓破了胆,在自家宫女的搀扶下要往回走。
只有崔玉琴站了出来:
“笑话!云筝,你以为你是谁?在这里发号施令?”
“你最好搞清楚,本宫才是太子妃……”
然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截染血的刀尖,从她胸前透了出来。
崔玉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截穿透自己身体刀尖。又艰难地回过头,看到的竟是萧玲儿苍白的脸。
萧玲儿的手紧紧握着刀柄,身体因为恐惧和用力而抖个不停。
崔玉琴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
萧玲儿这才抽出刀,踉跄后退一步,说:
“今晚,萧皇后宫中的太监康公公,带着一群带刀太监闯入东宫,混乱之中杀害了太子妃崔玉琴。”
“各位,都看到了吧?”
云筝眼睛一眯。
这萧玲儿可真是个妙人儿。
明明都已经怕成这个鬼样了,但看准的事儿,还是要做。
没错,今晚崔玉琴必须死。
没办法啊,谁让她占着正妃的名头呢?
只要有崔玉琴在,即使周允祚登基了,云筝也很难名正言顺当上皇后。
萧玲儿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她找到合适的时机,直接就送崔玉琴上路。
这一刀,她虽怕。
可,这是她的投名状,再怕,也必须得动手!
至于云筝和崔玉枝同为侧妃,日后云筝要怎么让崔玉枝下线,那就不是她萧玲儿要考虑的问题了。
她亲手要了崔玉琴一条命,足够让云筝认可她这个人了。
云筝盯着萧玲儿柔弱的身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
“嗯,本宫看到了,康公公及其同党,凶顽异常,闯入东宫,杀害了太子妃。”
“但三位侍卫长及时赶到,及时杀死了此等逆党,保护了东宫里的其余妃嫔,功劳卓着,理应晋封行赏。”
三位红衣侍卫长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
“末将等亲眼所见,太子妃被康公公等逆贼所害,末将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萧玲儿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要倒下,被旁边的欢儿及时扶住。
云筝却没放过她,淡淡道:
“如今,明侧妃病重无法理事,今夜东宫受此大劫,需有人主持大局。”
“玲侍妾,本宫就将东宫暂时交给你了。”
萧玲儿勉强站直,福了一礼,声音弱弱:
“妾身不负云侧妃所托。”
她转向其他惶恐不安的妃嫔,说。
“所有姐妹,全部随我去秋月宫暂避,紧闭宫门,不得随意走动。”
众妃嫔见她连太子妃都敢杀,哪里敢有二话,纷纷低头应下。
宝月扶着几乎要晕倒的崔玉枝跟上萧玲儿,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
“云侧妃,那您呢?”
云筝站在滂沱大雨中,望向皇帝寝宫的方向:
她轻轻笑了笑,摇头说,“本宫去救太子。”
说完,她不再停留,朝着皇帝寝宫的方向而去。
三位红衣侍卫长互相看了一眼,赶紧都跟上了云筝。
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和这位云侧妃牢牢绑在了一起,可不敢马虎,不然,一会儿可说不清楚。
然而,云筝一边走,一边低声对紧随身侧的一名飞龙司头领吩咐:
“我身边有御前侍卫,无妨,你立刻带人去鹿鸣宫。”
“今晚,我要四皇子和五皇子——死。”
“九皇子……留他一条性命,控制起来即可,我还有用。”
那头领迟疑片刻,留下两个人保护云筝,又派了一人去通知顾轻弦,自己则立刻领命而去。
而云筝的脚步没停。
她的目光转向了路无病。
这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太监,在旁人面前没什么存在感。
但只有云筝知道,李芳菲给她送来的这个人,是难得的特种兵。
这段时间,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去观察,去试探这个人的能力和性格,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就是为了确定在今晚这样的关头,他会不会听自己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但她吩咐出的话,却让这位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特种兵,差一点愣在了原地。
“无病,”云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今晚会很乱,很乱。”
“但我还需要它更乱一些……”
“刀剑无眼。我要你,趁乱,废掉太子殿下的一条腿。”
“我要他这条腿,永远,永远,都站不起来!”
闪电划过夜空,路无病抬头看向云筝的侧脸。
雨水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滑落,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不怪路无病反应有点大,主要是,打死他都想不到,深受宠爱的侧妃娘娘,竟然不是要去救驾。
她竟然要对太子下手?
可是,那位太子殿下,把这位侧妃娘娘捧在心尖上疼爱,世间女子所求的,这位侧妃娘娘都已经得到了啊。
而云筝看到他的表情,冷冷说:
“这条腿是他欠我的。若是不敢,你可以走,我只当你,从来没有来过我身边。”
路无病却摇头,说:
“我是军人,只听号令,不问缘由,娘娘所想所为,不必对我解释。”
说完,他退到云筝身侧,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