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的蓝光熄灭后，中庭陷入短暂死寂。银灰色雾气重新开始流动，但节奏变了，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着向穹顶裂缝汇聚。陈默指尖还沾着血，表壳边缘的刻字硌进皮肉，那句“纪念日快乐”像根刺扎在神经末梢。
他没松手。
赵铁山站在原地，石躯表面的裂纹微微发亮，蒸汽从肩关节缓慢溢出。他的头转向左侧废墟，那里堆叠的货架塌了一半，露出后面斑驳的墙面。
“有东西。”他说。
声音低沉，没有多余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陈默抬眼，右眼的齿轮纹突然一跳，视野里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红痕——不是光线，也不是血迹，而是一种空间层面的扭曲线，呈环形分布在货架后方。他记得这种痕迹，在武当遗老启动护山大阵前，地面就出现过类似的纹路。
他把手表塞进衣兜，抹了把鼻血，朝那边走。
赵铁山立刻跟上，沉重的脚步踩碎地砖，每一步都让空气震一下。两人一前一后靠近废墟，陈默停下，伸手触碰那圈红痕。指尖刚碰到墙面，一股灼热感直冲掌心，仿佛摸到了通电的金属。
“退开。”他对赵铁山说。
赵铁山没动，反而往前半步，用石躯挡住他身侧。
陈默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照妖镜碎片。镜面已经布满裂痕，边缘符文黯淡，但他还是将它对准红痕中心，滴下一滴血。
血珠落下，瞬间消失。
紧接着，整片墙面开始震动。货架轰然倒塌，金属支架扭曲翻卷，尘土扬起又莫名悬停在半空。一道青铜色的轮廓缓缓浮现，约三尺高，两尺宽，四边刻满细密纹路，表面流淌着暗红色文字，如同活物般游走。
诡榜。
它悬浮在空中，底部离地半尺，没有任何支撑点。
陈默盯着它，胸口的锈钥匙突然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按住伤口，却发现钥匙正在发烫，热度透过衣服传到皮肤上。
赵铁山皱眉，抬起手臂试图触碰诡榜边缘。手掌即将接触时，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弹开了他。石躯撞上去的声音像是敲在铜钟上，嗡鸣扩散，整个中庭的玻璃残片都轻轻震颤。
“碰不了。”他说。
陈默点头，右眼齿轮纹开始旋转，试图解析榜面信息。可那些血字根本不稳定，不断重组、分裂、再拼接成新的句子。他只捕捉到几个片段：
“观测者编号：07”
“序列匹配度：63%”
“代价结算通道未开启”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嗜血冲动被压下去一瞬。趁着清醒，他低声说：“用物理方式干扰试试。”
赵铁山明白意思，转身走向倒塌的货架，双手抓住一根断裂的钢梁。他低吼一声，肌肉与石质组织共同发力，钢梁被抽出，重重砸向诡榜正下方的地面。
撞击瞬间，整个商场晃了一下。
诡榜上的血字剧烈波动，突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字：
**林焱**
下一秒，一团火焰从远处飞来，狠狠撞在榜面上。
是林焱冲了过来，右脸胎记通红，掌心燃着烈焰。她怒吼着：“你们看什么！这玩意儿在叫老子！”
火焰接触诡榜的刹那，榜面猛地一亮。血字重新浮现，这次不再是乱序，而是清晰排列：
【序列4·焚天烈焰】
持有者：林焱
能力评级：b+
任务进度：0%
当前指令：进入指定区域
紧接着，一道立体光影从榜面喷涌而出，迅速填满整个中庭。商场的结构在空中重建，每一层楼、每一个房间都被精确投射，连破损的位置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某些区域被染成红色，标注着数字和符号。
“这是……全图？”陈默盯着投影，发现其中一条路径与他之前看到的血色路线完全重合。
赵铁山盯着模型，突然开口：“b2仓储区，三点钟方向，有封闭空间。”
陈默点头。那是手表最后定位的地方。
他正要说话，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锈钥匙像是活了过来，在皮肉下不断震动，几乎要自己挣脱出来。他猛地低头，看见钥匙尖端正对着诡榜，微微偏转角度，仿佛被吸引。
“不对。”他喃喃道，“这不是被动响应……是召唤。”
他抬起手，将钥匙缓缓靠近诡榜。
距离还有半尺时，钥匙自行飞出，悬停在榜面前方。诡榜上的血字再次翻涌，所有内容全部清空，只剩下一行新浮现的文字：
【选民考场·阶段二：门扉开启】
【资格验证通过】
【序列容器：适配】
【释放十二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钥匙猛然回旋，插入虚空中某一点。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舌弹开。
空气中浮现出第一道门扉，通体赤红，边框缠绕着扭曲符文。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十二道门依次显现，环绕诡榜呈圆形排列，每一扇门上都浮现金色编号：
1、2、3……直到第十一扇。
最后一扇门，编号处是两个问号。
陈默盯着那扇门，喉咙发紧。他感觉到一股拉扯力，来自钥匙，也来自自己的身体内部。仿佛那扇门认识他，正等着他走进去。
赵铁山挡在他前面，石躯微微下沉，关节处蒸汽喷涌得更急。他没说话，但姿态已经说明一切——不会让他轻易过去。
就在这时，侧廊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鞋底擦过灰尘。
两人同时转头。
陈诡站在阴影里，白色实验服依旧整洁，左手金属手套垂在身侧。但他的单片镜碎了，玻璃裂成蛛网状，边缘插进脸颊皮肉，却没有流血。镜片后的电子眼频闪红光，嘴角渗出黑色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黏稠的痕迹。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将破碎的镜片从脸上摘下。
镜片脱离的瞬间，碎片并未坠落，而是悬浮起来，围绕他头部旋转，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环。每一片都在反射诡榜的血光，映出不同的画面——有陈默吸血的瞬间，有赵铁山碾碎诡异的画面，还有林焱引爆火焰的场景。
陈默右眼齿轮纹骤然发亮，与镜片残光产生共振。一瞬间，他看到了什么。
陈诡的后脑勺裂开一道口子，里面不是血肉，而是一根数据接口，正连接着一条看不见的信号线，直通诡榜深处。他在接收指令，而不是发布。
“你也不是控制者。”陈默说。
陈诡没回应。他的嘴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多个方向同时传来：“选民……考场……”
说完这四个字，他整个人僵住，电子眼红光定格，黑色液体停止流动。
赵铁山低吼一声，双拳砸地，石躯力量爆发，地面龟裂，冲击波直逼侧廊。可陈诡站着的地方，空气突然扭曲，他的身影被拉长、折叠，最终像一张纸一样被吸入最近的一道血色门扉中。
门关上了。
没有声音，只是存在被抹除。
十二道门静静悬浮，诡榜仍在发光，血字缓缓滚动：
【第一门已闭锁】
【剩余门扉：11】
【下一轮开启条件：未知】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锈钥匙。它不再发烫，反而冰冷，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低头看，发现钥匙表面多了一道细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
赵铁山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不能随便进。”
“我知道。”陈默说。
但他没动。
目光仍锁在最后一扇标有问号的门上。
那扇门的边缘，有一小块漆面剥落，露出底下金属的本色。而在那片剥落处，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几乎难以辨认：
“容器编号：07-默”
陈默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那行字。
金属表面突然变得滚烫，整扇门轻微震动，仿佛要打开。